半個小時後,柯西雯除了頭發上濕答答的,身體其他部位都擦拭的差不多了。衣服雖然髒,但和頭發一樣,現在還不好處理。


    陳醫生鬆了口氣,看了一眼官辰臨,人還沒緩過神,一臉受到重大打擊的樣子,他隻能看向一旁站著的劉姨。


    “劉大姐,暫時先不要動她,我給她下了消炎止血的藥,等輸完了,在看看還會不會嘔血。”


    劉姨認真的點了點頭。


    陳醫生又接著吩咐,“一會兒估摸會發燒,備點冰水,萬一燒起來了,就給她物理降溫。”


    多餘的陳醫生沒再說,他收了柯總的錢,有些事也隻能給柯總匯報。


    當時柯父聯係陳醫生的時候,他一開始就是不答應的,癌症化療完全在家做,危險性實在太高了。


    要不是柯總實在給的多,又答應他需要什麽藥和設備都可以開口,他是真的不敢大咧咧的接這種活。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陳醫生半輩子醉心醫術,一直在研究癌症,這次他也是想著當個挑戰來的,果然還是太相信自己了。


    這世道沒有那些昂貴的設備,醫術在高明也是白費啊。


    等陳醫生離開房間,劉姨才搬了個椅子放到柯西雯的床邊,拉了拉官辰臨。


    “官少爺就在這陪著小姐,我去準備盆冰水,一會兒就回來。”


    劉姨也沒見過這大場麵,等她開了口,官辰臨才被她略帶哽咽的聲音拉回了神。等他抬眸,才見劉姨心疼的滿眼通紅,但還是揉了揉眼睛就走了。


    官辰臨拉過椅子坐下,眼睛沒在離開過柯西雯慘白的臉龐。


    沒一會兒,官母也悄悄的來了,拍了拍官辰臨的肩膀,等他回頭才小聲“噓”了一下。


    柯西雯住院的時候,官辰臨還可以厚著臉皮天天陪床,這一下搬回家,官辰臨反倒不方便了。


    柯家傭人來通知的時候,官母一顆心就揪著呢,這會兒看見柯西雯的樣子,更是眼眶裏滿是水汽。


    明明是個安靜乖巧的孩子,怎麽會這麽多病多災,老天無眼啊!


    到了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柯西雯果然低燒了,劉姨沒有耽擱,冰水換了一盆又一盆,還好很快就降了下去。


    到了晚上八點的時候,柯西雯才幽幽轉醒,扯著沙啞的喉嚨問官辰臨要水。


    因為嘔血的緣故,整個嘴巴又酸又苦,她差點反胃。


    大口大口灌了半杯溫水,這才呼出來一口熱氣,仿佛活了過來。可她的身體還是很無力,連動動眼皮子都很酸脹難受。


    期間陳醫生又過來換了兩次輸液袋,源源不斷的水分輸送到她的身體,瘦到皮包骨的手因為輸液而腫脹了一點,但身體其他部位卻不見一絲多餘的肉,整個人呈現出一副活死人的樣子。


    官辰臨用棉簽沾水,輕輕點在柯西雯幹涸起皮的嘴唇上。她躺了一下午,血水已經幹掉了,隻剩酸臭味黏著這張床久久不散。


    “官官,又讓你擔心了。”柯西雯的聲音很虛弱,官辰臨聽的也很辛苦。


    官辰臨心口泛酸,抿了抿唇,柔聲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要快快好起來,別讓我一直擔心你。”


    說著鼻尖也酸了,官辰臨的眼睛在燈光下閃著銀色的淚光,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憐。


    柯西雯想抬手為他拭淚,卻發現自己抬不起手,她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於是她也濕了眼眶,眉頭微蹙,小聲的抽泣了起來。


    官辰臨頓時手忙腳亂了起來,也顧不上收拾自己的心情了,趕緊抽了兩張紙巾幫柯西雯擦拭眼淚。


    等柯西雯總算忍住哭泣,又小聲開口,“官官,謝謝你……”


    “都說了,你不用跟我道謝。”


    柯西雯眨了眨滿是水汽的眸子,“對不起……”


    “對不起也不用說。”


    官辰臨想摸摸她的臉,可她的臉已經沒剩幾兩肉了,他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會傷害到她。


    他的聲音也在顫抖,“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跟你要什麽謝謝,更甭提什麽道歉的話。”


    柯西雯身體顫了顫,垂眸沉默幾秒,突然脫口而出,“如果,我有事想拜托你……”


    “什麽事?”


    “你帶我走吧!”


    “好。”


    柯西雯一臉震驚的看著他憔悴的臉龐,睫毛輕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回答的太快了,沒有一絲猶豫,但眼神卻特別堅定,不容柯西雯懷疑。


    “我早就說過了,不論阿雯想做什麽,我都會一直陪著你。”官辰臨真的是個很執拗的人,隻要他認定了一個人,他就連強迫自己放棄的能力都沒有。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是發自肺腑的,不摻雜任何其他意圖。


    房間裏沉默著。


    房門外的走廊上,柯母和官母也沉默了。


    柯母轉了身,失魂落魄的走了。


    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官母也隻能扭頭跟上柯母,“若若,我家辰臨不……”


    “噓。”柯母在扭頭看她,已經是滿臉熱淚。官母嘴唇微顫,最終也沒在開口。


    兩人一路下了樓梯,眾人看見夫人淚流滿麵也已經習以為常,畢竟二小姐生病以後,夫人大多數時間都是愁容滿麵,要不就是低垂落淚。


    柯老爺子就坐在客廳裏,瞧著兒媳婦憔悴的臉,也隻能暗暗歎了口氣。


    兩位夫人漫步到了小院裏,在小院樹下的涼亭坐了下來。


    現在入秋風也大了,樹葉被刮的“沙沙”作響,正好掩蓋了柯母的哽咽。


    “若若,你聽我解釋……”


    “不用說了。”


    柯母拉過官母的手,刻意壓低了聲音,“她一直都想走,我早就知道的。”


    “那你……”官母欲言又止。


    柯母勉強的扯出一個笑,“是我太執著了,我每時每刻都在擔心她,所以我把孩子鎖在身邊,我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護她平安喜樂。可是我忘了問她,問她願不願意,她喜不喜歡……”


    好友的手冰冰涼涼,官母溫熱的手心怎麽捂都捂不熱,急得她心裏突突跳個不停。


    “九兒,孩子們長大了,說不準離開父母,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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