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大燈早就關閉了,紫外線殺菌燈幽幽暗暗,雖然兩人互相看不清楚麵目,不過柳椒月知道楊天行正在盯著自己。


    她現在就有點像偷偷摸摸上網被家長抓住的孩子,不過這次“家長”聽完她敘述的理由後,怎麽都生不起來氣。


    楊天行從柳椒月手裏接過抹布,“刺啦”一聲撕成兩半:“今天還有多少沒打掃完?”


    “還有兩排。”


    柳椒月弱弱的回答道。


    “我們一人一排,擦完回去。”


    不時有一對對情侶從牆角座位走出來,手裏拿著奶茶,好奇的看了一眼正在打掃衛生的兩個身影,然後低著頭匆匆推開食堂的橡膠門簾。


    這種一看就是偷摸做了少兒不宜的事情。


    晚上10點40多才完全打掃幹淨,楊天行叼著煙走在前麵,柳椒月小跑跟在後麵,清清冷冷的月光照射在財院的主幹道上。


    楊天行不說話,柳椒月心裏也很忐忑,兩人一路無話,經過女生宿舍樓下的園圃時,楊天行突然停下腳步:“柳樹發芽了。”


    可不,現在正是長安的二月底,曆經寒冷的柳樹幹上,抽出了一片嫩綠的春意,稚嫩卻又堅韌。


    楊天行端詳了一會繼續送柳椒月回去,在女生宿舍門口,柳椒月支支吾吾的想解釋:“我,我………”


    楊天行擺擺手:“現在不用多說,明天上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上午有課。”


    柳椒月看了一眼楊天行,她是不想逃課的。


    “那你和班長請假吧。”


    楊天行眨眨眼睛說道:“我這邊同意了。”


    柳椒月愣了一下,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楊天行回到312宿舍後,拉住易岷問道:“老六,長安哪裏有4s店?”


    “咋了,楊哥你要買車嗎?”


    楊天行擺擺手:“沒有,我想帶個人增長一點見識。”


    易岷立馬來了興趣:“楊哥,這你可問對人了,長安4s店沒有我不熟悉的,以前我表哥買車的時候還拉上我。”


    “你想帶人見識哪一種車型,豪車,跑車,還是家用車。”易岷熟稔的問道。


    “家用車就行。”


    楊天行回答道。


    “那是高檔,中檔,還是低檔。”


    楊天行想了想:“盡量全部了解一下。”


    易岷還真不是吹牛逼,他對長安售車地點果然爛熟於心,地點,價格,服務更是娓娓道來。


    宋飛在一旁聽了都忍不住感歎:“老六你可真有點東西,什麽都懂,可就是什麽都買不起。”


    ……………


    第二天上午,楊天行載著柳椒月從學校出發,挑了幾家4s店進去參觀。


    “這一款車叫奔馳,落地價也就是買下來要66萬,一個方向盤能抵我們四年學費。”


    楊天行介紹時盡量把車的價值和日常生活掛鉤。


    果然,柳椒月睜大眼睛看著這款66萬的白色奔馳。


    楊天行說道:“摸一摸。”


    柳椒月害羞的搖搖頭。


    楊天行走上前,抓住她的手放在引擎蓋上:“沒事,感受一下。”


    奔馳4s店的銷售人員大概也看出了楊天行和柳椒月未必買得起,不過他們也沒有趕走,倒了杯熱茶送過來,自己站在玻璃門後麵曬太陽聊天。


    從這個店出來,楊天行又和柳椒月去了下一個車行。


    “這一款車叫夏利,落地價12萬。”


    楊天行指著一款紅色夏利說道。


    這個品牌服務水平很一般,楊天行帶著柳椒月想靠近感受一下的時候,一個男銷售員嚷嚷道:“不買的話,不要隨便亂碰。”


    楊天行沒說什麽,徑直帶著柳椒月離開了。


    在第三家車行裏,楊天行指著一款車介紹道:“這款車叫帕薩特,落地價22萬5,也是我剛剛開過來那一輛。”


    柳椒月抬起頭,她現在才明白楊天行帶她出來的原因了。


    “如果在食堂兼職,大概要很久很久,說不定你要到婆婆那個年紀,才能買得起轎車。”


    楊天行溫柔的笑了笑:“但是,我要謝謝你,從小到大除了我媽為我買過一輛自行車,還沒有其他女人願意給我買車。”


    “其實呢。”


    楊天行繼續說道:“還有很多車,它們的價格更加昂貴,昂貴到如果不是一生下來就擁有,很可能這輩子都買不起了。”


    柳椒月懵懵懂懂的點點頭,楊天行肯定是舍不得責怪的,她的心思太單純了。


    在這樣一個網絡初始普及的年代,大學生每天都在遭受各種信息大潮的衝擊,三觀未定又備受曲折,柳椒月這種“努力就可以賺錢”的思想有些未開化的樣子,宛如一股脆弱又堅韌的清流,在世俗的寒冬裏悄悄綻開屬於自己的昂揚。


    “先生,你要買車嗎?”


    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售貨員走過來問道,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青澀。


    “謝謝,我現在買不起。”


    楊天行笑嘻嘻的說道。


    “現在買不起沒關係,我相信您以後一定會買得起的,所以方便的話能留下個人信息嗎?”


    女銷售員有些懇求:“請您幫我填寫一張。”


    楊天行覺得這個小姑娘最多16,17歲的樣子,看起來還有些眼熟,應該是個實習生,長的還可以,重點是口才還不錯。


    “那拿來吧。”


    楊天行決定幫她一個忙,填好表格交給她的時候,小姑娘把名片遞過來:“謝謝您,這是我的名片,上午剛剛印好,您是我第一個。”


    “奧,那我很榮幸。”


    楊天行接過來,瞄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你叫樂明蓉?”


    楊天行猛然抬起頭,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孩,這個身影正和楊天行重生當晚的酒宴上,那個偷偷撓掌心的交際花重合。


    “是啊,怎麽了?”


    女孩有些奇怪。


    “沒事,我一個朋友也叫這個名字。”


    楊天行又恢複了平靜。


    “她是您的好朋友嗎?”樂明蓉問道。


    “隻是吃過一頓飯而已。”


    楊天行牽著柳椒月離開後,樂明蓉站在原地有些發呆。


    不一會兒,一個和她差不多的小夥子走過來。


    “明蓉,怎麽回事?”


    “剛剛碰到一位先生,他叮囑我要珍惜簡單。”樂明蓉說道。


    小夥子也沒想明白,搖搖頭說道:“那就別想了,你以後遇到這些人記得離遠一點,上中專的時候老師就說過社會很複雜,我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樂明蓉默不作聲的點點頭,看了一下手中的表格信息。


    顧客姓名:楊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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