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手一抖,差點將酒杯碰倒。


    秦深扶正酒杯,然後看向林茂,語氣淡然地將那段故事講了出來。


    “我媽媽年輕的時候長得很漂亮,她和秦誌業都是紡織工廠的工人,除了他之外,追我媽媽的人還有很多。但偏偏這些人裏,屬他秦誌業長得最好,又會討我媽的歡心。我媽是一個喜歡浪漫的女人,秦誌業變著花樣的給她驚喜,人又夠體貼,時間久了我媽就被他追到手了。”


    “婚後他們過得還算幸福,沒多久就懷上了我,生下我後一家三口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但好景不長,他在紡織廠的工作很不順利,幾次晉升機會不是被人搶走就是他自己沒把握住,後來他不知道在哪跟人學會了喝酒,起初我媽還心疼他喝多了難受。”


    “嗬,”說到這,秦深嗤笑一聲,眼裏滿是冰冷,“多麽可笑啊,他的妻子心疼他醉酒傷身,任勞任怨地照顧他,卻換來他的一頓拳打腳踢。”


    林茂聽到這,眼睛微微睜大,他想他已經能猜出事情的走向了。


    “第一次打人的時候,他酒醒之後還知道愧疚,跪在我媽麵前求她原諒,做小伏低了好多天,我媽漸漸地就把事情放下了,也相信了他悔過時說的那些話。”


    “後麵我不說你也應該能猜到了,家暴這種事怎麽會隻有一次呢?”秦深眼神中不自覺地染上某種陰暗的情緒,“他食髓知味,又或者是終於找到了情緒的宣泄口。一次又一次地酗酒、家暴,把他所有的不得誌所有的憤懣都加諸在我媽身上,起初他跟我媽都瞞著我,直到有一次被我撞了個正著,然後你猜怎麽樣?”


    林茂不忍地閉上眼睛,放在桌上的手攥得死緊,指骨微微泛白。


    “然後我就變成了他的另一個施暴對象,我媽為了保護我,也挨了更多的打。”秦深顫抖著聲音說道,仿佛隨著這些話,他又回到了當年的場景中,那些顫栗的、血腥的、充滿黑暗的日子。


    “別說了,秦深,過去的事你不想提就不提了。”林茂啞著聲音製止道。


    “無妨,馬上就要說完了,再後來就是他又一次喝醉家暴的時候,我媽為了護住我惹怒了他,他暴怒之下失手捅了我媽一刀,血流了滿地,救護車到的時候我媽已經快不行了,還沒到醫院人就沒氣了。”


    林茂一拳砸在桌子上,怒聲道:“畜生!”


    “我媽走後,他進了監獄,奶奶就把我接了過去,我這才過了幾年安穩日子,本想著還要再過兩年呢,但沒想到他突然出獄了。”秦深諷刺地笑笑。


    林茂抹了一把臉,剛剛被氣得不清醒的意識也漸漸回籠,他頭疼地道:“這是個大麻煩,不知道他現在對你是個什麽態度,如果他不鬧事還好,鬧事的話我們根本壓不下來。”


    秦深不說話,林茂想了想,繼續問道:“他知道你這些年在做什麽嗎?會來找你嗎?”


    “不知道,我從來沒去看過他,奶奶也早不認他了,更不會去。”秦深沉吟片刻,“但是難保他不會在電視上看到我。”


    “對啊,”林茂一拍大腿,“我聽說現在蹲監獄待遇不錯呢,每天都有固定的時間看電視,你那麽多電影還有廣告,你又沒改名字,想認不出你都難吧,他想知道你的現狀可太容易了。”


    林茂覺得頭更疼了,實在是這種事情他沒經驗,圈內也沒什麽案例,他都不知道該向誰取取經。


    “也不用太緊張,我出入的地方他又不能隨便進入。”


    “可是如果他想見你見不到,就到處宣揚他是你父親呢?被狗仔碰到,還不一定寫出什麽來。”林茂擔憂地說道,“所以這事,還是要先弄清楚他的態度,能安撫下來最好,隻要他不鬧事一切都好說。”


    秦深聞言欲言又止,隻是看到林茂那難看的臉色,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倒是林茂,他一眼就看出了秦深的顧慮,勸慰道:“我知道讓你跟他接觸,比殺了你還難受,所以你放心,這件事我出麵就好,你不用跟他糾纏。”


    秦深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可能會給你帶來不少麻煩,我先跟你說聲抱歉。”


    “你說什麽呢?咱們之間還用說這些嗎?”林茂不滿,“這事麻煩是麻煩,但也不是沒有處理的辦法,跟其他明星相比你已經讓我很省心了。”


    “終歸是我瞞了你這麽多年,作為我的經紀人,這種會爆雷的事應該早讓你知道才對,但是我……”


    “行了,你不用說,我理解你,要換做是我,我也不想跟別人說這些。”


    秦深喉結上下滾動,有些動容地看向林茂,“謝謝你林哥。”


    “謝什麽啊,這些年多虧了你,我才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外麵都說我是美亞的金牌經紀人,但實際上呢?我隻是有你這張王牌而已。何辰過世後,美亞把你扔給我這個新人,表麵看是不把你當回事,實際上又何嚐不是同時放棄了我呢?”


    “那時候我剛入行沒多久,沒人脈沒資源沒背景,我們能有今天,出門在外別人都叫我聲林哥,靠的還不是你一部一部戲實打實拍出來的嗎?不為別的,就衝這些,無論發生什麽,我林茂這輩子都會站在你背後,永遠支持你。”


    “別說的好像你都是靠我似的,最開始的那些角色,不都是你給我求來的嗎?”秦深意味不明地低聲道:“我都知道的。”


    在那段日子裏,林茂為了給他爭取角色,能求的人都求了,他曾親眼見過林茂低聲下氣地給一個副導演點煙倒酒,被對方戲耍了半天,隻為了一個有幾句台詞的小角色而已,更不用說他跟著自己在劇組受過的那些白眼和冷落,這些種種他都永遠記著。


    林茂不在意地笑笑,“那又怎麽樣?我丟掉的麵子你不是都給我掙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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