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好好的一個人,現在都變成什麽樣了。


    島上的人對江衍的變化看在眼裏,但他們無能為力。


    因為他們隻是受雇於蘇淮北的員工,根本沒有權利幹涉老板的決定。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江衍一步步陷入蘇淮北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無法拯救。


    蘇淮北當晚便回到了島上。


    他當然清楚如此對待江衍可能產生的後果,否則島上也不會配備專門的私人醫生了。


    但他別無選擇,隻有這樣才能徹底馴服江衍,讓他完全依賴自己。


    盡管心中同樣痛苦萬分,但蘇淮北明白,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必須這麽做,讓江衍再也無法離開自己。


    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必須做到。


    他一定要讓江衍完全離不開自己。


    必須要。


    看到蘇淮北回來,江衍眼睛都亮了亮,猛地撲到蘇淮北懷裏,緊緊抱住他。


    江衍很想問他什麽時候才可以帶自己離開,可是他張了張嘴,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了。


    這讓他急得不行。


    怎麽可以說不了話!!!


    要是蘇淮北覺得自己沒用了怎麽辦?!要是蘇淮北不要自己了怎麽辦?!


    江衍急得眼眶都紅了,攬著蘇淮北的脖子急得都快哭了,可是江衍甚至連哭也做不到了。


    他太著急了,甚至開始掐自己的脖子,被蘇淮北攔住了。


    蘇淮北把江衍撈進懷裏抱著,一隻手揉著江衍的頭發,另一隻手在他後背輕拍著順毛,輕聲哄道:


    “別著急,我會帶衍衍去看醫生的,一定會想辦法給衍衍治好的,我陪著衍衍呢,不怕了不怕了。”


    江衍聞言,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又軟軟地趴在蘇淮北身上,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蘇淮北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摸了摸江衍的頭,說道:“別怕,有我在呢。”


    江衍點了點頭,心裏稍稍安定下來,但還是有些擔心和害怕。


    “衍衍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傷害自己了好不好?我會心疼的。”


    蘇淮北緊緊地抱住江衍,聲音溫柔而堅定。


    江衍遲疑了一會兒,感受著蘇淮北溫暖的懷抱和關切的眼神,半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蘇淮北是真的在乎他,不願意看到他受傷。


    ……對吧?


    江衍自己也不敢確定了。


    ****


    第二天清晨,當江衍醒來時,發現蘇淮北又不見了。


    江衍緊盯著另一側空空蕩蕩的床鋪,心中充滿了茫然和失落。


    他不知道蘇淮北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


    江衍好想發脾氣,好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他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無法自拔的夢境,一切都是那麽虛幻和不確定。


    可是,他又隱隱約約想起蘇淮北對他說過的話。


    蘇淮北說,希望他不要再傷害自己。


    蘇淮北說,他會心疼。


    可是,如果蘇淮北真的會心疼他的話,為什麽不在他身邊陪伴他呢?明明他的傷都還沒好呀。


    江衍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困惑。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拋棄了一般,孤獨無助。


    江衍坐在床上,靜靜地望著窗外,心中一片茫然。


    又好像隱約有些清醒了。


    他是不是又做夢了?


    江衍又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否隻是一場夢,或者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場景。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遇到過蘇淮北,一切都隻是他的幻覺罷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現實,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明明,他隻是希望能和蘇淮北待在一起而已啊。


    江衍完全想不通,他又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呢?


    現在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啊?


    蘇淮北變得好奇怪啊。


    蘇淮北才不會這樣對自己呢。


    都是假的吧。


    他明明已經死掉了啊。


    是不是,隻要再死一次,就會變回去了呢?


    江衍環顧四周,房間裏任何一種能夠讓他傷害到自己的物品都已經在昨天被收起來了。


    他什麽利器也沒有發現。


    但是他看到了房間隱蔽的角落裏的小型監控器。


    江衍不知道監控器對麵現在有沒有人在看,但他還是想問問監控器那端能看到這裏的人。


    “可不可以把我的蘇淮北還給我?”


    江衍說不出聲,所以隻做出了口型,他也不想管對麵的人看不看的懂自己的口型了,隻是繼續在房間裏四處找東西。


    他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透過紗布溢出來,被江衍踩得到處都是。


    可是江衍就像個沒有痛覺的木頭人一樣,隻顧著做自己的事情。


    江衍找不到,於是又盯著窗戶外的天空發呆。


    他又想起來,自己房間的小陽台是直接懸空在海麵上的。


    江衍有點怕水,或者說,貓生來都怕水。可是如果這樣就可以死掉的話,好像也可以不怕了。


    江衍已經清醒了。


    他不想回到過去了,他也不想再有未來了。


    人類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想。


    窗外的景色很美麗,但對江衍來說卻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他感到自己被困在了一個無法逃脫的循環中,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改變命運。


    江衍緩緩地走到陽台上,凝視著下方的海麵。海水波濤洶湧,仿佛在向他招手,邀請他進入無盡的深淵。


    他心中湧起一股衝動,想要投身其中,結束這一切。但同時,內心深處的恐懼讓他猶豫不決。


    他想起了曾經與蘇淮北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回憶如今成了刺痛他心靈的利刃。


    他們一起度過的時光,如同煙花般絢爛而短暫,留下的隻有深深的傷痛。


    江衍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世界,如何繼續活下去。


    他感到自己失去了方向,迷失在黑暗中。


    萬般掙紮中,江衍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了。


    他回頭,盯著那個監控器。


    江衍說:“蘇淮北,我沒有第三次生命了。”


    江衍說:“我討厭你,蘇淮北,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江衍說:“再也不見了,蘇淮北。”


    然後他靈活地翻過陽台的圍欄,義無反顧地躍入了大海。


    “撲通——”


    很輕巧的一聲,甚至別墅裏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江衍的消失。


    浪潮洶湧,江衍很快就被卷走。


    江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海浪卷離岸邊,又眼睜睜地看著海麵越離越遠。


    江衍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下沉,周圍一片黑暗和寒冷。他下意識掙紮,但四肢卻變得沉重無力。


    他感到呼吸困難,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難受。他能感覺到肺部的空氣逐漸變少,他被海水嗆得咳嗽,然後反而嗆進了更多的海水。


    隨著時間的推移,江衍的意識漸漸模糊,他越墜越深,眼前也越來越黑。


    他開始回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痛苦的記憶都湧上心頭。


    “衍衍——”


    江衍隱隱約約聽見了蘇淮北的聲音。


    可是他不想理蘇淮北了,他最討厭蘇淮北了。


    最後一絲空氣從肺部裏抽出,江衍終於閉上了眼睛。


    果然……


    還是……最討厭水了。


    他想。


    然後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


    蘇淮北剛剛結束會議,疲憊不堪。


    他習慣成自然地打開了監控係統,想看看家裏的情況。


    然而,當他看到那個空蕩蕩的房間時,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重一擊。


    在過去的幾天裏,江衍都是一直待在房間裏,偶爾發脾氣也隻是在房間裏砸東西,從未主動踏出房間半步。


    但現在,房間裏卻空無一人,這種異常讓蘇淮北感到極度不安。


    蘇淮北又開始心慌了。


    和四年前一模一樣的心慌。


    他著急忙慌撥打別墅的電話,詢問關於江衍的情況,並迅速安排人員送他回到小島上。


    他的手顫抖著,仿佛失去了控製。


    他無法理解為什麽江衍會突然消失不見,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擔憂。


    蘇淮北焦急地查找監控記錄,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


    ——“可不可以把我的蘇淮北還給我?”


    蘇淮北看懂了江衍的口型,這句話如同尖銳的魚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髒。


    ——“蘇淮北,我沒有第三次生命了。”


    ——“我討厭你,蘇淮北,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再也不見了,蘇淮北。”


    蘇淮北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衍衍毫無留戀地墜入深海之中。


    明明他的小貓最害怕水了。


    蘇淮北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讓他無法呼吸。


    他雙腿發軟,直接跪了下去,雙手緊緊捂住胸口,大口喘著粗氣,突然猛地嘔出一口鮮血來。


    這一幕嚇壞了周圍的保鏢們,他們慌忙跑上前去,將蘇淮北扶住,並迅速聯係私人醫生。


    蘇淮北後悔了。


    他後悔了啊——


    “快——派人去海裏撈人啊——”


    蘇淮北撕心裂肺地吼道,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和痛苦。


    ……


    崔一舟與蘇淮北相識已久,對他自然相當了解。


    當他發現無法聯係到蘇淮北時,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於是,他急忙向蘇淮北的助理打聽情況,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他來不及質問蘇淮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因為他心裏清楚,江衍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然而,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崔一舟仍然堅定地選擇穿上潛水服,義無反顧地下入海中,尋找那個再也不可能醒過來的人。


    四年前崔一舟已經把江衍當成了弟弟對待,然而,命運卻對他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盡管崔一舟竭盡全力,但他還是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他感到無盡的悔恨和自責。


    如今,又在明知蘇淮北不對勁的情況下,仍然堅信蘇淮北不會傷害江衍。


    是他對蘇淮北的盲目信任,所以才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生,這讓他追悔莫及。


    崔一舟心急如焚,他同樣也帶領著一群救援人員,毫不猶豫地投入到緊張的搜救行動中。


    整個下午,他們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苦苦尋找,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逐漸西斜,夜幕降臨。就在大家幾乎要失去希望的時候,崔一舟終於在海底沙灘上找到了靜靜躺著的江衍。


    他急忙抱起江衍,緩緩上升,浮出水麵。


    當崔一舟看到江衍身上的傷痕時,他的心猛地一沉。


    江衍向來怕疼,一點點傷口都要蘇淮北哄好久,這些傷口同樣證明了江衍曾經遭受到的心理上的痛苦和折磨,也讓崔一舟深刻認識到江衍過得一點也不幸福。


    崔一舟心疼不已,淚水順著臉頰落下。


    回到岸邊後,崔一舟無視蘇淮北試圖從他手中接過江衍的舉動。


    崔一舟平時表現的總像一隻快樂小狗,總是向外散發積極向上的情緒,而如今卻難得斂起了眸子。


    他靜靜地凝視著懷中已經再也醒不過來的江衍,輕聲說道:“可是衍衍他說他討厭你。”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狠狠紮穿了蘇淮北的心髒,他默默低下頭,無言以對。


    他試圖馴服一隻自由的小貓,他以愛為囚籠試圖困死一隻小貓。


    無奈事與願違,清醒過來的貓義無反顧投向了死亡。


    馴服失敗的後果是他也永遠失去了他的衍衍。


    ……


    安頓好江衍後,崔一舟轉過身,眼中滿是憤怒和悲傷。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朝著蘇淮北的臉狠狠地砸了下去。


    蘇淮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打得措手不及,整個人都被打歪了過去。他也不生氣,隻是低垂著眼眸,安安靜靜地盯著地麵。


    “我以為你那麽喜歡他,我以為你不可能傷害他。我明明已經發現你的不對勁了,但我還是放心讓衍衍和你一起離開……”


    崔一舟的聲音充滿了悔恨和自責,他用力地擰起蘇淮北的領子,將他摜在牆上,然後又是一記沉重的拳頭砸了過去。


    “上一回我沒能救下他,現在我卻親手把他送向死路……”


    崔一舟的淚水如決堤般湧出,他鬆開手,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頭,崩潰得無法自抑。


    他的心像是被撕裂成無數碎片,他後悔不已,後悔沒有及時察覺到蘇淮北的變化,後悔沒有保護好江衍。


    蘇淮北默默地承受著崔一舟的怒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和哀傷。或許他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一切都已太晚。


    崔一舟的哭聲回蕩在空氣中,他的悲痛讓人動容。


    而蘇淮北則靜靜地站在那裏,他的內心也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之中。


    他們共同麵對著失去江衍的痛苦,無法挽回的遺憾成為了他們心中永遠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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