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曦和沒有理會神色各異的眾人,從丫鬟手中接過小刀和針線藥品,謝家人自顧自的圍成一團,擋住外麵探究的視線,不讓謝家嫡女的清白之軀被人窺視。


    皇帝眼底情緒複雜極了,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的令人護衛在周圍,不準任何人驚擾。


    這時,皇族與謝家似乎和平相處。


    謝家男人們麵朝外。


    女子們麵朝內,隨時準備幫忙,尤其是惠安公主和謝雲舒,都是有經驗的。


    謝曦和就地開始醫治。


    “殿下!”


    惠安公主頷首道:“放心,本宮會按住她,不讓她動彈。”


    謝曦和剪開衣衫露出胸脯,小刀靈巧的劃破肌膚,將箭頭取出,鮮血如注,如同噴泉般湧出。


    她撒上止血粉,可藥粉還未發生作用,就被鮮血衝散,入目皆是鮮血,看不清血管,看不清部位,隻能靠本能縫合。


    謝雲裳昏迷不醒也痛得痙攣,嘴裏無意識的發出痛苦的慘叫,如此加重了難度。


    哪怕惠安公主再怎麽用力,也阻止不了本能抽搐。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


    謝二夫人心疼的抹淚,不敢閉眼,生怕錯過女兒最後一麵。


    謝曦和額頭浸滿了冷汗,手幾乎握不穩針線,指尖在顫抖。


    二姐姐的情況並不比周瑾瑜當時輕鬆。


    否則謝家人也不會直接判死刑,因為他們知道救不活,那裏可是心髒!


    誰能和閻王搶人呢?


    可就在危急時刻,一道道冷箭憑空而來。


    咻!咻!咻!


    “救駕!”


    謝二爺驚怒不止,衝上前擋在皇帝麵前,他的女兒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才換的救命之恩,若是皇帝死了,女兒不是功虧一簣。


    其他謝家人也紛紛擋在皇帝麵前。


    皇帝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謝家人手中!否則有弑君奪位的正當名頭,就足以讓天下英傑揭竿而起。


    可下一秒。


    他們錯了,大錯特錯!


    箭矢根本不是衝皇帝而去,而是奔謝大爺去的,箭尖在日光中折射中藍色光芒,顯然是抹了劇毒,一旦沾染,必死無疑。


    “大哥,快躲!”


    謝二爺大驚失色快步奔去,可箭比人快多了。


    “父親!”


    “夫君!”


    “家主!”


    “大將軍!”


    ……


    無數人呼喊,爭先恐後的飛撲上去,所有人都在叫謝大爺躲避,可他紋絲不動,就立在那裏。


    沒有防備,沒有躲避。


    就這樣閉上眼,坦然的麵對死亡。


    隻有他死了,謝家才會逃脫這個泥潭,隻有他死了,一切的委屈仇怨才有了結果。


    噗嗤,噗嗤。


    箭頭紮入血肉的聲音。


    謝大爺沒有感受到劇痛,遲疑的睜開眼,看清眼前景象後,他瞳孔驟縮。


    “三,三弟。”


    謝三爺張開手就這樣擋在他的麵前,噗嗤,又一道箭紮入,力道極大,從後背貫穿前胸,巨大的傷害足以讓他倒下。


    可他紋絲不動,如同一座大山,就這樣護在親哥身前。


    謝大爺毫發無傷。


    他像個刺蝟。


    全身染紅,不知是敵人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滿是血汙的臉上,洋溢著大大的笑容。


    那般純粹,耀眼。


    “大哥,我說過的,隻要你說,我的命都給你。”


    “可你就是不肯說。”


    “弟弟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上了。”


    說完這幾句話,他再也撐不住,一口黑血噴出,緩緩往後倒去。


    謝大爺一把抱住弟弟,痛苦的仰天長嘯,徹底崩潰了。


    “啊啊啊啊!”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謝家!為什麽!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三弟!三弟!”


    “是大哥對不起你!你怎麽那麽傻!”


    ……


    撕心裂肺的哭嚎,喚醒了呆滯的謝家人。


    謝二爺踉踉蹌蹌的上前,雙腿發軟,他摔倒在地,幾乎是爬過去的。


    “三弟,三弟。”


    “你不會有事的,珠珠很厲害,她一定能救你的。”


    顫抖著手替弟弟擦拭嘴角噴湧的血,可怎麽擦,也擦不完。


    “珠珠,珠珠!!”


    “快來救你爹啊!”


    剛剛縫合完傷口的謝曦和,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她歪著腦袋,似乎難以理解,可耳畔接踵而來的呼救,讓她身軀驟然僵硬。


    隨後,她像是瘋了一樣,衝開人群跑了出去。


    入目都是血。


    刺蝟一樣的人,全身血肉模糊,數根箭從身體貫穿,流的血都是黑的,因痛苦,他的臉是猙獰的,又黑又紅,醜陋不堪。


    絲毫看不出謝三爺原本俊美冷傲,高不可攀的樣子……


    連死都這般不堪。


    謝曦和張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想要哭嚎,想要說話,可是太痛了,發不出絲毫聲音。


    發不出一個音節。


    她痛苦的捶打著胸口,喘不過氣來。


    謝三爺心疼壞了,向她伸出手,似乎想安撫她的情緒,可他的手還未觸及到她的臉,就無力的垂了下去。


    “珠珠,對不起。”


    哪怕再多不甘,再多的不舍,可他依舊閉上了眼,血色的淚從眼角滾落。


    滴答。


    濺起了塵埃。


    謝曦和呆呆的看著他漸漸冰冷的屍體,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聽不見外麵擔憂驚恐的話語,看不見痛苦絕望的麵孔。


    她就這樣跪在那裏。


    握緊他的手覆在她的臉上,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無神。


    她不懂,為什麽死的人會是渣爹……


    誰都該死,誰都會死,可那個人,不該是他謝三爺……


    他不明真相,不知內情。


    他明明選擇了保全自身,與皇族為伍,他明明有無數條退路。


    死的人,怎麽會是他呢。


    他怎麽能死呢?


    他還沒有償還他犯下的罪孽,他還沒有補償她,他那般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人,怎麽會為別人而死?


    ……


    謝曦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久久難以回神,其他人也是難以置信,百般痛苦。


    這是所有人都不想要見到的結局。


    如果說謝大爺死了,那這個結便解了。


    那謝三爺的死,代表這個結成了解不開的死結……


    沈太傅的嶽丈,惠安公主的夫君,靖安郡主的親父,鎮北侯夫人的前夫,謝家嫡三子,皇族的追隨者……


    他的死,像是滴入熱油鍋裏的一滴水,雖輕,卻將引起驚天駭浪。


    不死不休,再無退路。


    謝家不會再斷臂求生,哪怕全族覆滅,也會去奪回屬於自己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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