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媽媽突如其來的道歉和解釋,陳思思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的看著她。


    雖然以前媽媽也會在意識到自己的錯後跟她道歉,但從來不會如今天這樣情緒變化無常。


    而且她回來的時候,聽到媽媽彈琴,她的琴聲,充斥著哀傷和迷茫。


    這到底是怎麽了?


    “媽媽你……”


    陳思思的話沒有說出口,就被媽媽摸了摸頭。


    “思思啊,媽媽在想,以前媽媽總是一意孤行的逼著你學這樣,學那樣。讓你天天練琴,天天上各種補習班,你會不會恨過媽媽呢?”


    沒等陳思思說話或是有什麽表示,她就苦笑了一聲,仿佛自說自話一般的將心情第一次吐露給女兒。


    “媽媽總以為是為你好,媽媽想著,隻要你比別人努力,未來,你才會過得比別人好,不會受苦。”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眾生皆苦,唯有自渡!隻有自己努力,才能給生活帶來一點點甜意。”


    “我和你爸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人沒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既然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帶上了王冠,就沒法選擇的,必須要承受它的重量。”


    “知道你逃課的時候,媽媽氣瘋了,你從來不會這樣,像進入叛逆期的孩子,讓我感覺陌生又失望。”


    “後來,你變得越來“叛逆”,做事隻憑熱血上頭,高泰明口中的“自由”讓你徹底像變了一個人。”


    “我失望過,憤怒過,想質問你我們的培養對你而言隻是一廂情願嗎?”


    “可是媽媽卻忘了,我忙著工作,忙著巡演,忙著一天天的催你練琴,催你長大。”


    “卻唯獨忘了和你好好溝通,問你開不開心,願不願意?”


    陳思思一下子愣住,她開不開心願不願意?


    她其實是喜歡音樂的,她自己也想要變得優秀。


    隻是小時候她站在窗前,看著別的孩子可以蹦蹦跳跳的從路上走過,可以盡情的玩耍。


    而她卻隻能上各種補習班、興趣班,然後就是不停的練鋼琴。


    她也討厭過這樣的生活,有時候覺得特別委屈時,就會覺得她再也不要喜歡鋼琴了,可是麵對媽媽的期盼,渴望媽媽的認同,她隻能無盡的壓抑自己。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朋友,永遠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裏,就算是彈琴,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她當聽眾,沒有任何人可以告訴她,她彈的好聽還是不好聽。


    後來上了小學,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裏了,下課的時候沒有人逼她練琴,她有了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她第一次想要去交一個朋友,可是因為長時間的封閉,她不善言辭。


    又因為陳家大小姐這個身份,幾乎所有人都對她敬而遠之,所有人都覺得她是有錢人,都覺得她們有“距離”。


    她像極了一隻被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衣食無憂,想要什麽便有什麽,卻唯獨剩下孤獨,沒有自由,沒有朋友。


    那時候,其實她是有一些絕望的吧,生活隻剩下了學習和鋼琴,有時候她都已經快要分不清她是喜歡還是討厭。


    於是她任性的選擇了自我,既然別人都不願意和她做朋友,那她就做她的大小姐。


    可是她一點也不開心。


    直到她和王默第一次有了交集,那是在很久之前,久到她們還沒有上六年級,還沒有遇見葉羅麗仙子。


    那時她補課完回了教室拿落下的書,卻意外遇見了被文茜欺負,被反鎖在教室裏狼狽的王默。


    那時她沒有思考其他,隻是憑著本能脫下她的衣服給她解圍,送她離開。


    王默驚訝於她會幫助她,她驚訝於王默看她的眼睛澄澈見底,感謝的笑容真誠可愛,沒有別人一丁點的討好。


    她第一次意識到,有錢沒錢都不是最重要的,錢就像一個借口,遮蔽了人們真實的心,也許真誠才是友誼最美好的開始。


    再後來,她身邊有了孔雀的陪伴,她和王默也終於成為了朋友。


    她不再是孤獨一人,媽媽說,她的琴聲,有了感情。


    可是之後的事情就脫離了控製,她開始進入所謂的“叛逆期”,被動逃課,頂撞老師頂撞父母,永遠在追求“自由”的路上越走越遠。


    直到此刻,她才突然醒悟,原來她渴望的自由,其實一直都是陪伴與理解,是基於長大的有底線的自由,也是渴望被愛的心。


    “媽媽,對不起,我做錯了事,讓你失望了。”


    “我迷失過自己,有了陪伴,有了愛意,不禁變得更貪心了一點,沒有了束縛的追求在脫軌的路上漸行漸遠……”


    她看向客廳裏那架鋼琴,她感到孤獨時彈奏過,開心時彈奏過,難過時也彈奏過。


    它見證了她的淚與歡笑,也默默的陪她跌跌撞撞的長大。


    “我,是喜歡音樂的。”


    “隻是,曾經的我太小了,不懂得什麽是生活的無奈和心酸,我隻想要和同齡人一樣可以開心的玩樂。”


    “你們又天天出差不在家,我渴望的陪伴、被愛和理解都因為失控而漸漸變得麵目全非,我開始遺忘了自己的初心。”


    “見證過高泰明的自由音樂後,我開始不明白為什麽音樂一定要循規蹈矩,一定要墨守成規,想法極端的時候,我就陷入了誤區,越走越遠。”


    賈蓉心疼的摸摸女兒的頭,帶她起身來到鋼琴前坐下。


    “思思,這一次,按照你的心意去彈奏你的音樂,讓媽媽告訴你為什麽。”


    陳思思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琴鍵,她彈過數百遍的琴,問過自己無數遍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試探的伸出手,陳思思將指尖按向琴鍵,她以為她會和從前一樣,因為媽媽在身旁而緊張,而生出逃離的心思。


    可結果是並沒有,一點一滴的琴音陸陸續續的響起,不成語調,不是名家曲譜。


    耳邊沒有了媽媽的訓斥聲,反而充斥著媽媽輕點的鋼琴節拍,陳思思的指尖下不由自主的跟著媽媽的節奏而動,治愈且溫馨的節奏流溢而出。


    陳思思幾乎是立刻認出了是《搖籃曲》的節拍。


    跟著飛過去坐在琴架上的孔雀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下定決心。


    她要幫助主人解開心結,這次是最好的時機,而且這時候也是最好的,映照出媽媽內心的時機。


    拚了!


    孔雀一咬牙,還是動用了鏡子魔法。


    “葉羅麗魔法,孔雀之境,映照出主人和媽媽的心境回憶吧。”


    隨著音樂和鏡片流轉在鋼琴周圍,一幕幕回憶也漸漸浮現。


    “思思,你的琴聲,有感情了。”


    “思思,媽媽為你驕傲。”


    “思思,媽媽希望你未來能過得好……”


    原來她渴望的愛與理解,都已經得到了,她早已成長,卻依舊被過去拉住了心不曾看見現在。


    思思笑著,手下的琴音仿佛也活了起來,充斥著溫暖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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