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


    齊媽媽終於從接二連三的變故裏回過神,然而還不等她說什麽,警車的鳴笛便已經尖銳的響起。


    “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嚴厲的嗬斥伴隨著冷冰冰的槍口出現在齊娜家門口,映入所有人眼簾的,是地上彌漫的鮮血。


    冬日的寒風透過窗戶吹進來,刻骨的冷意凝結著死亡的風暴,血腥味讓人幾欲作嘔,後邊的小警察也許是剛剛入職,當即撐不住吐了出來。


    齊娜木然回頭,曾經溫馨的家裏如今仿佛人間煉獄。


    她喚出的死神依舊抱著鐮刀站在她的身後,它是塔羅牌具象出的力量,並不是真的人類,沒有思維,並不會手下留情。


    她跌跌撞撞走過的一路,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人,男人、女人,除了路口盡頭躺在血泊裏的女人因她而死亡,其他都是擁擠人群造成的踩踏事故。


    有人被推倒,被踩斷了腿、踩斷了手,有人甚至死在了他人踐踏之上……


    “我……錯了嗎……”


    這就是……禁忌的種子開出的血色花朵嗎?


    “救命、快救我……”


    “警察!警察快抓她,她是妖怪!”


    “這一家子都是妖怪啊!!”


    “我的腿!我的腿……!”


    無數的哀嚎和咒罵在耳邊縈繞,齊娜隻覺得她的雙腿仿佛有千斤重。


    她眼睜睜的看著父母被抓,卻再也說不出那句放開他們。


    死神的鐮刀一旦揮下,生命便會消散,她已經親手殺了人,真的要一錯再錯嗎?


    齊修遠看著自己的女兒搖頭,示意她別再一錯再錯,大起大落的驚喜、擔憂、懼怕,種種情緒化做了最痛苦的悔意。


    “女兒,我們本已早該是死去之人,這三年是偷來的時光。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們絕不會丟下你。”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希望我們不要上那趟飛機,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惜,這世上根本沒有如果……今天的一切皆因我們而起,應該承擔後果的也是我們……”


    如果當初他聽從了媽媽的話,退居二線,他們夫妻二人哪怕是有一個沒有上那趟飛機,女兒的未來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不會受人欺淩,她不會養成這樣自卑怯懦的性子,她也不會用盡一切手段想要回到過去複活他們。


    齊娜木然的扯動嘴角,她想笑一笑,可如何都笑不出來。


    爸爸說的沒錯,這世上沒有如果。


    被打亂的時間線會自我修複,當軌跡被徹底打亂的那一刻,未來就已經注定了是場悲劇。


    人是群居動物,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會留下記憶刻印,所有一切的不合理,都無法掩蓋。


    她曾有機會去修正這個錯誤,但她並沒有做到,她放不開。


    放不開她的執念,放不開複活的爸爸媽媽,放不開她期盼了十多年的愛。


    這是人間,並非仙境。當一個人死亡了好久好久之後,突然複活,便是異類,便是妖怪。


    可惜直到如今她才明白這個道理,一切都太遲了。


    她以為如果這場錯誤必須要付出代價,她會一力承擔。


    可她沒有想到命運的線早已將她與親人相連接,每一個人都無法逃過這場時間修正的懲罰。


    而唯一無辜的奶奶代替她,成為了那個承受代價的人。


    這個事實讓齊娜崩潰不已,她不知道該怎樣麵對現在的父母,又該怎樣麵對她自己。


    大錯已經鑄成,亦無法挽回。


    她放下奶奶,踉蹌著站起來擦幹眼淚,平靜的看著抬槍指著她的警察。


    “人是我殺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跟我的父母沒有關係,他們也是我找回來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你們應該要抓的人是我。”


    “不要再牽扯無辜的人,應該為這場錯誤而付出代價的人,始終都是我,是我妄想打亂軌跡,挑戰時間的尊嚴。”


    她平靜的說完,沒有絲毫反抗的伸出雙手。


    原本隻是接到鬧事的報警電話,最後演變成了殺人案。


    幾個警察麵麵相覷,他們也很懵啊!


    可是現場混亂成這樣,該調查的一定要調查,該還該還的公道一定要還。


    哪怕麵前的小姑娘看起來還隻是個孩子,可這些年他們經曆的還少嗎?


    孩子們沒有對法律的敬畏,對生命的敬畏。


    他們殘忍的殺害了別人,卻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為首的警察年紀有些大,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掏出了後腰上的手銬。


    “跟我們走吧。如果是你殺的人,你要為此付出代價,如果不是,我們也會還你一個公道。”


    齊娜沒有反抗,眼看著對麵的人越走越近。


    她的身後卻陡然裂開了一道大口子,熟悉的聲音在此刻響了起來。


    “我不過是有點事情離開了幾天而已,我的小徒弟呀!你可真不讓我省心。”


    星塵無奈的抬起手,他身後的千絲鈴叮叮當當的響起。


    對麵的人突然如傀儡一般轉身就走,連父母也呆立在原地。


    齊娜回頭,眼淚已經不由自主的掉落而下,“不必救我,殺人償命,這是我身為人類應該付出的代價。”


    星塵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眼底沒有一絲波動,甚至有些玩味。


    在他看來,人類的死亡於他們這些毀滅仙子而言,難道不是如家常便飯一般嗎?


    不過小徒弟如此固執,讓他很是難辦啊。


    不過一個晃眼,星塵出現在齊娜身邊,一掌將她劈暈。


    “雖說小徒弟不省心,可我又怎能看著你死去呢?若有一天我意識到你對我很重要,那我後悔都沒地方哭去。”


    雖說現在而言他對齊娜隻是有些欣賞,有些好奇,有些好感,還有些說不清的情愫。


    但世事無常,連水王子那個怪胎都能愛上人類。


    說不定他有一天會發現,齊娜於他而言並不隻是一個消遣的玩具,而是非常重要的人。


    到那時他問誰去要人啊?


    “等等,你要帶主人去哪裏?!”菲靈慌張跟上。


    星塵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跟上也好。


    待這傻丫頭醒來,或許菲靈的存在,會成為她度過心魔的契機。


    ……


    四時鍾。


    舒言無力的跪落在地,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怎麽會這樣?


    他以為他改變了齊娜的過去,帶回了齊娜的父母,從今往後齊娜的人生便可以一帆風順,她就能擁有幸福。


    可是這一切都跟他想象的不一樣啊!


    “這就是你口中改變了過去的人生軌跡所迎來的未來,原本在齊娜那個孩子身上,過去與未來交織,她的未來擁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時希隻是微微皺了眉,她沒想到齊娜的時間懲罰會引來星塵,可是她隻是皺眉了一瞬便鬆開。


    也許,這對於仙境而言,並非壞事,當毀滅生了情,他們會有所改變的,至少,不像從前那般隻知破壞。


    當務之急,她需引渡新的時間使者,這是時間給她的指令。


    “當你改變了她父母的人生軌跡之後,一切都變了。”


    “三條並不應該相交的人生軌跡相交了,所帶來的後果便注定了隻會通向一個結局。”


    “如果時間可以任人隨意亂來,過去更改,生死無需付出任何代價便顛倒,那這個世界豈不是早就亂了套?”


    “你們人類有句話說得好,時光縫隙裏的蝴蝶扇動翅膀,輕輕震顫時,帶動的便是整個時空的風暴。”


    “過去不可追溯,曆史隻為警醒後人,時間神聖,怎可容你們隨意扭動它的齒輪做出改變?”


    舒言終於在事實和時間公主的話語找到他尋求的真相,他以為他擁有時間魔法便可改變一切,豈不知時間因他博學曆史選中他,然他卻錯解自己的能力。


    更是觸碰了時間禁忌,如今他命在旦夕,齊娜也為自己曾經做下的決定而付出代價,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舒言終於低下頭,痛苦的悔悟,“對不起,是我錯解,是我自大妄為以為這便是對大家好……”


    冰公主當初並沒有說錯,他們,沒有任何資格審判她,相反,他們才是被時間審判的那一個。


    時間公主搖了搖頭,到底是心軟了,說到底,他們都隻是個孩子。


    當初辛靈一心保護人類世界與曼多拉抗衡,根本沒考慮到他們的年紀,一下子接觸到這些,突然獲得強大的力量而沒有人正確引導,不免會走岔路。


    “如今你能做的,並不是自責,危機尚在眼前,你可知今日這個結局,齊娜能活下來,除了她奶奶的自願赴死,還有王默那個孩子為她留下的生機所護。”


    “我雖不知那個孩子到底是誰,但她靈魂如此特殊,以愛刻下的祝福和力量會保護齊娜,為她掙來一線生機。”


    “否則,她會因奶奶的死而失去理智,瘋狂之下殺了很多人。她早已該死去的父母也在人群推搡中被人踩踏致死。”


    茉莉此時才找回了她的理智,她上前扶起主人,卻不知該要說些什麽。


    時間會自我修正,擾亂了時間的順序,改變了既定的軌跡,會迎來時間最嚴厲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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