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雖不懂婦人生產之事,但穩婆和府醫都在,自是知道情況。


    顫顫巍巍的解釋給李舜聽。


    李舜一聽,便厲聲道:“既然如此,馬上將薑側妃喚醒,用什麽藥庫房都有,有什麽辦法都用上,今日若是薑側妃平安生產,你們通通有賞,若是薑側妃出了事,你們便一起為她陪葬。”


    生死寄托在上,便無人敢怠慢疏忽。


    果然,這幾個穩婆和府醫,為了能活下去,什麽辦法都用上了,紮針,揉肚子。


    大概是薑側妃命不該絕,竟然又痛醒了過來。


    既然醒了,灌入一碗藥,嘴裏放上一片百年人參,又繼續生產。


    就是那般湊巧,在子時剛過的時候,薑側妃終於將孩子生下,頭一歪,力竭昏了過去。


    李舜正坐在上首,用手撐著額頭,迷迷糊糊之際,忽而就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瞬間便清醒了過來,問身邊伺候的東來:“什麽時辰了。”


    “回王爺的話,剛過……子時。”


    這個時辰出生,是真的太湊巧了,哪怕早那麽半炷香的時間,那都是五月初四生出來的,雖然也不是絕好的日子,但總比五月初五強。


    李舜臉色陰沉下來,如今正值新帝登基,這個時辰的孩子一出來,說是克他便罷了,若是說克了爺爺,不但這孩子日後沒好處,對李舜來說,也是一樁天大的壞事。


    東來大氣都不敢出,根本不敢說話。


    一會兒之後,穩婆抱著孩子出來,臉色發白的跪在地上道:“王……王爺,薑側妃平安生下了一位小郡主。”


    原本伺候生產,是一件美差,做為接生的穩婆,那賞銀會拿到手軟。


    可如今,這孩子不但是個女孩,還是五月初五出生的,別說賞銀,便是命能不能留下都不一定。


    聽到是女孩,李舜臉色卻緩和了一些。


    若是男孩,李舜隻能做出兩個決定,要麽讓這個孩子夭折,要麽就是更改出生時辰,將這些接生的穩婆和指導這件事的下人都處理掉。


    但若是女孩……便無人會在意那麽多了。


    即便是五月初五出生,也沒多少人會盯著。


    李舜沉思片刻才開口:“將孩子抱過來給本王看看。”


    穩婆不敢耽擱,小心抱著繈褓湊了上去。


    剛出生的孩子並不好看,再加上薑側妃一直生不下來,大概是在肚子裏憋的時間太長了,一張小臉青紫一片,李舜一看就變了臉色。


    “這孩子怎麽是這樣的。”他開口質問。


    穩婆不敢耽擱的回道:“回王爺的話,孩子在薑側妃肚子裏憋的時間太長了,好在還有呼吸,是活著的,隻要養養就好了。”


    雖然如此,但李舜依舊對這孩子喜歡不起來,他想象中的孩子,是白白嫩嫩的,而不是五官皺成一團,皮膚青紫,仿若中了毒一般。


    這讓初為人父的李舜,覺得很失望。


    勉強抱了片刻,還給穩婆站起身道:“好好照顧孩子,若有問題便叫府醫。”


    說完,並沒有進去看一眼薑側妃,便匆匆離開了。


    東來看了一眼搖頭,知道這孩子和薑側妃,日後怕是都要失寵了。


    李舜一口氣走出了菡萏院,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東來沒防備,差點撞上去,險險止住,又往後退了兩步。


    猜測李舜心情實在不好,猶豫了一瞬道:“王爺,您勞累一天,不如去謝側妃院子裏休息。”


    這話一出,李舜瞬間就轉身看了過來。


    東來嚇得跪在地上道:“王爺恕罪,奴才隻是想讓王爺好好休息,明日還要早起,參加登基大典。”


    不錯,明日太子就要登基成為下一任帝王,惡日出生的孩子是不吉,可這一日登基,一身龍氣卻能壓住邪祟。


    這可是欽天監選好的日子。


    什麽大事,都沒登基重要。


    李舜作為當今陛下的嫡次子,自是要到場。


    今日,若不是薑側妃正好生產,李舜也不會回府來。


    “起來吧。”李舜緩和了語氣道:“是好久沒去看過謝側妃了。”


    隨後,李舜便轉換了方向,往謝歲歲的平安院去了。


    東來也鬆了一口氣,覺得李舜自從當了王爺,渾身氣勢越發嚇人。


    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匆匆追了過去。


    謝歲歲雖然白天睡多了,晚上走了覺,但翻完話本,又折騰到子時,也是困了,打了個哈欠,正準備睡下。


    結果就聽見外邊院子傳來了動靜,是東來讓看守院子的婆子開門的聲音。


    日常情況下,李舜若選了一位妻妾的院子留下後,其他院子便可以關上院門,落鑰了。


    今日薑側妃生產,就算兩個月沒見,謝歲歲也沒想過李舜會過來。


    她還沒覺得自己這般重要。


    畢竟,就算薑側妃順利生了,那也會順勢留在薑側妃的側房休息。


    可沒想到李舜今日竟真的過來了。


    謝歲歲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側耳仔細聽了聽,而後才確定,真的是李舜來了。


    在起身迎接和躺下之間,謝歲歲選擇了裝睡,趕忙將放在床頭的話本往床底下一丟,閉上眼睛,拉上被子睡覺。


    李舜一進來,就瞧見謝歲歲一張恬靜的睡顏。


    對著聽到動靜,匆忙起身趕來伺候的花果和一眾丫鬟道:“準備一些水,本王簡單擦洗一下便睡下了。”


    花果轉頭看了一眼謝歲歲,屈膝應了一聲,匆忙下去了。


    好在謝歲歲得寵,日夜都備著熱水,準備起來也快,不多會兒就準備好了。


    李舜去了裏麵的盥洗室內,梳洗了一番解乏。


    李舜動靜就算再輕,大半夜的響動也很大,謝歲歲被吵的人瞌睡蟲都跑光了,人越發清醒,哪裏還能睡著。


    於是等李舜洗漱完,除了外衣上床榻的時候,謝歲歲身體是僵硬的。


    李舜一躺下,就發現了。


    “裝睡?”李舜問。


    謝歲歲被拆穿了,也裝不下去,睜開眼睛,對著李舜討好一笑。


    “嘿。”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李舜就算再心情不佳,見謝歲歲如此,這脾氣也是發不出來。


    “怎睡的這般晚?”李舜問,倒是有了一些閑心聊天。


    謝歲歲眼珠子一轉,想了想說:“大概是知道王爺今晚上要來,便是睡著了都不自覺醒了。”


    “嗬。”李舜雖看謝歲歲那不老實的樣,就知道沒說實話,但這話聽著實在悅耳,便也不準備跟謝歲歲計較了。


    推了推謝歲歲道:“往裏麵去一些。”


    “哦!”謝歲歲乖乖答應,往裏麵挪了許多位置。


    李舜便瞬間躺平了身子,舒展了開來。


    謝歲歲本是覺得李舜半夜過來,怕是出了什麽事,所以才裝睡,哪知道她騙術沒到家,根本沒法蒙混過關。


    竟就這般被李舜發現了。


    既然這樣,謝歲歲就好奇了,這薑側妃到底生沒生,生了男孩還是女孩?


    是五月初四生的,還是五月初五生的?


    這些話,謝歲歲沒說出口,但都在臉上寫著,李舜哪裏看不出來?


    “想說什麽就說,在我麵前遮遮掩掩個什麽勁。”


    李舜不樂意謝歲歲在他麵前隱藏,他在外麵應付那些人就足夠累,若是回來,枕邊人也讓他猜心思,豈不是沒了放鬆的時候。


    李舜會寵愛謝歲歲,就是因為謝歲歲心思單純,家世簡單,人又機靈,最重要的是,她一心一意,各方麵都合適。


    謝歲歲道:“妾身這不是怕話問的不對,會惹了王爺生氣嗎?”


    “到底何事?”李舜問。


    謝歲歲便道:“妾身好奇薑側妃到底什麽時辰生的孩子?”


    “子時後。”


    隻三個字,謝歲歲就知道了。


    嘖……這還真是不走運。


    “妾身困了,王爺快睡。”謝歲歲立即便闔上了眸子,往李舜懷裏一靠,便不說話了。


    她已然知道,李舜肯定心情不好,多說多錯,還是睡著了的好,無人犯錯。


    李舜自也是累了,再睡兩個時辰便要起身,自也沒心思做別的,隻是純粹睡覺。


    不一會兒後,謝歲歲的平安院安靜了下來。


    翌日一早,謝歲歲醒來的時候,李舜便出門了,她竟然都沒醒來伺候。


    等謝歲歲醒來,也知道今日是新君登基的日子,同時,昨夜薑側妃子時後產女的消息也傳遍了整個王府。


    謝歲歲昨晚上就知道薑側妃是子時後生產的,因怕惹了李舜不高興,都沒敢問到底是生男還是生女,如今倒是知道了,竟然是產女。


    如此,怕是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謝歲歲這都不放在心裏,崔氏知道了也是安心,謝歲歲這邊,正在自己屋子裏清閑度日,忽而聽到隔壁傳來動靜。


    “花果,隔壁怎麽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來?”


    “奴婢去看看。”花果答應一聲隨後過去查看,不一會兒回來稟報:“側妃,隔壁院子的禁足時間到了,從今日起便可以出院子了。”


    謝歲歲才想起這茬,算一算時間,可都不止三個月了。


    因為最近事多,她都沒想起來。


    “這禁足的日子超了吧。”謝歲歲算一算時間,覺得不對。


    花果應下:“可不是,沒人能想起月姨娘來,王爺王妃不開口,誰敢給月姨娘解禁足,還是今日陛下登基,大喜的日子,聽說牢房裏都要大赦一番,月姨娘這才沾了光也被免了禁足,不然還不知道要在院子裏關多久,真是運氣好。”


    謝歲歲聞言,也就不在意道:“的確運氣好,你沒事多盯著點,別讓她翻出什麽浪花來。”


    “側妃放心,奴婢從今日起,就遣個小丫鬟,日日盯著隔壁的動靜。”花果應了。


    ……


    隔壁楚月華看著從冬日起一直關閉到如今五月的院門,被允許出去了,竟還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她倒是也命硬,本來受寒受凍病的不輕,如今被關了三個多月,雖然精神氣沒多少,病竟然養好了。


    貼身丫鬟紅櫻勸道:“姨娘,今日天氣好,不如我扶著您出去走走吧。”


    “不去了。”楚月華竟拒絕了。


    她日後不會再得寵了,還有什麽意思。


    紅櫻看楚月華這般,急在心裏,想方設法想讓楚月華打起精神來。


    便開始說起現在的情況。


    “姨娘是不知道,一早我出去打聽消息,可得知了不少大事,第一樁大事便是郡王爺如今已經榮升為晉王了。”


    楚月華聞言眉目一動。


    她被禁足在院子裏,又不得寵,吃食都是廚房按時按點送到院子門口,再讓紅櫻提進來。


    不能出去,也沒人主動告訴消息,楚月華就跟聾了一般,任憑外麵變了天,她也半點不知情。


    自是不知道,李舜從郡王成了親王。


    紅櫻又道:“如今先帝駕崩,太子登基,咱們王爺可是陛下的嫡子,這頭上除了太孫……不,太孫也要成為新的太子了,除了太子外,這京城裏麵就再沒有人比咱們家的王爺尊貴了。”


    楚月華就聽住了。


    紅櫻見楚月華神色總算是有了變化,便又繼續道:“除了這兩樁大事,還有府裏的,昨晚上薑側妃給王爺生了一位小郡主,不過是子時後生的,聽府裏的下人說五月初五出生的孩子不吉利,這孩子克母。”


    楚月華聽到這,卻忽然打斷紅櫻的話問:“謝歲歲怎麽樣了?”


    楚月華別的都不在意,隻在意謝歲歲的情況。


    紅櫻一愣,不解回答:“姨娘,謝側妃並未如何。”


    “難道她還是如此得王爺寵愛。”楚月華追問。


    紅櫻一下不敢說話,但被楚月華盯著,沒辦法,最終還是支支吾吾的說:“聽府裏的丫鬟說,昨晚上王爺是宿在謝側妃院子的。”


    一瞬間,楚月華的臉色變的極為可怖。


    不甘道:“為什麽,為什麽王爺不肯原諒我,卻肯原諒謝歲歲,我們都是一樣……一樣的。”


    在楚月華看來,她與顧博瀚私定了終身是不對,可謝歲歲也沒好到哪裏去,與沈宴同樣不清不楚,為什麽李舜能原諒謝歲歲,卻不肯原諒她。


    楚月華想不明白,心中痛苦,隻覺得一切都是謝歲歲的錯。


    若當初謝歲歲沒借了她的光,被李舜看上,今日她便不會被李舜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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