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視內心的陰暗,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覺悟。


    待看到門口拿著石頭砸門的虞昭,化皮鬼王目光稍頓,靠……竟然漏掉了一個。


    “既然主動送上門,我就不客氣了。”


    說話間,男人抬起幹枯的手指,黑色的絲線迅速衝向虞昭的後背,沒入心髒,初次施加術法需要先將絲線植入心中才行。


    黑色的絲線卻沒有如預料一般鑽入,而是直接穿過了胸膛,落空了。


    黑線傻愣愣的漂浮著,像一隻無頭蒼蠅接連試了好幾遍都不行。


    化皮鬼王嘴角一抽,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情況,怪哉,隻要有心之人就可以施展術法,對於人族他可是百試百靈的。


    人族的七情六欲最為旺盛,當然……他最害怕的就是遇上無情道修士,他們的心就是一個擺設,就算傷的再重,也可以麵無表情的剁了他。


    他垂眸,再睜眼時是一片血紅,少女跳動的心髒很是鮮活。


    確認了一遍她是有心的,化皮鬼王驚訝的都快合不攏嘴了,這術法頭一次失效,難不成是太久沒用生疏了?


    也有可能是絲線老舊,老了不中用了。


    思及此,化皮鬼王隨手抽掉其他幾人身上的部分絲線,確保他們不會脫離他的控製。


    他抬手將黑線直直射入虞昭心口,但黑線還是穿過去了。


    男人鬱悶死了,也不知道啥情況。


    他扭頭看向五樓的跪地不起的少年,這小子是無情道的修士,但偏偏中了術法,這兩人真是兩個極端。


    就好比無情道的人娶妻生子了,但多情道的修士看破紅塵,立地成佛了。


    搞不懂人族這種複雜的生物。


    這閣樓就是他們執念誕生的產物,用蠻力自然是破不開的。


    化皮鬼王索性不管了,等奪了他們的皮肉再去收拾清醒的那個。


    還是最鬼好,風飄到哪兒,他們就在哪兒紮根,無聊了就吃幾個人玩玩兒。


    一樓的虞昭倒是沒發現不對勁,黑色的絲線也被其主人收了回去。


    用拳頭砸,用腳踹,用刀劈,這個門就是打不開,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堪比現代的防盜門。


    虞昭氣喘籲籲的斜靠在門上,腰酸背痛,她抹了一把額角的汗水,現在才第一個都這麽難救,其他幾個那還得了?


    想用師尊給的陣盤,可殺傷力太大,恐怕這整個閣樓都要被夷為平地了。


    這跟救人質的時候,順路把人質也給槍斃了有啥區別?


    就在她苦惱之際,發現了她剛才戳的小洞,虞昭立馬找了幾顆小石頭往裏麵扔。


    準頭還是不錯的,很快就扔到了冷泉依的後腦上了,她僵硬的扭頭看去,漂亮的淺色眸子正盯著她呢。


    冷泉依大腦一片空白,麻利的推開了紙人,攏好了衣衫。


    她喉頭幹澀,仿佛砂紙摩擦一般,“師姐,你……你剛才看見什麽了?”


    虞昭眼睫一顫,腳趾頭都開始施工了,如實道:“什麽都看見了。”


    冷泉依似乎認真思考了一秒,破罐子破摔,“那師姐喜歡我嗎?”


    她凝望著她,呼吸急促,眼眸真摯,鋪天蓋地的愛意像是水中密密麻麻的水藻,然後悄無聲息的纏上了虞昭的心髒。


    突然有個女的給她表白了。


    這次的喜歡是與以往不同寒意。


    虞昭的心慌慌的,卻還是直視她的雙眼,“師妹啊,師姐沒那功能。”


    “……”


    “師姐,你隻需要回答喜歡或者不喜歡就好了。”冷泉依目光毫不掩飾的表達著自己的情感,既然撞破了,那就當麵坦白。


    向來感情有些遲鈍的虞昭有些手足無措,手指捏著衣角,低頭看腳尖,胸口像是塞了一團濕潤的棉花。


    “我不知道。”


    朋友和戀人是不一樣的。


    若是今後反悔,想從戀人變成朋友,那就非常不容易了,她會失去那個人,兩人會背道而馳。


    現在的關係就挺好的了,沒必要再前進一步。


    處理感情這件事她不擅長,之前小怪物的事情才剛想好解決方案呢,現在師妹又……


    冷泉依抿唇,轉而笑靨如花的盯著她,像是在誘哄別人上鉤一般,“師姐外麵冷,你先進來說話吧。”


    “進不來,這門……”


    虞昭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悄無征兆的打開了,吱呀的聲響像是一道打開未知世界的門鈴。


    她直愣愣看著裏麵展露笑顏的少女,雙腳像是灌入了鉛一樣,站在門外遲遲沒有動。


    甜膩的異香爭先恐後的鑽入鼻腔,纏綿悱惻,嗆的虞昭有些想後退,後背竟爬上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拒絕了她的邀請,並抬手關上了房門。


    直覺告訴她,還得先不進去了好。


    “看你情況挺好的,應該沒事兒了,我先去救其他人了。”


    說完便噠噠噠的跑遠了,腳步聲漸漸遠去。


    蒼茫的暗色匯聚在眼眸深處,冷泉依收斂了笑意,桌上的燭火冷淡寂寥,白皙的手掌慢慢覆蓋在燭火上,劇烈的疼痛感從掌心席卷上後腦。


    火光被壓的偏移,心頭隻有前所未有的落空感。


    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冷眼旁觀,房間裏好似有水滴慢慢滴落,一點一點的啃噬著脆弱的心。


    過了半晌,冷泉依走到床榻便撿起了那個紙人,夢中的師姐笑著說願意的時候。


    她覺得全世界都是光亮的。


    現實給了她致命一擊,師姐不喜歡她。


    紙人被火點燃,然後被隨手扔在了大紅色的床榻之上,空氣中蔓延著亙古不化的黑灰。


    琥珀色的眼眸汪著泉水,眼底卻像是冷冰冰掛著雪的鬆柏,眼中的碎雪肆意輪轉。


    少女抬起手拍下肩膀上的飛灰,纖細的身影在火光中搖曳,眼眸流露出讓人不寒而栗的癲狂。


    陰暗角落裏的藤蔓悄然滋生,閃爍的微光照在半張臉上,宛若山澗岩縫裏悄然生出的青苔,常年不見陽光,冰冷又黏膩,透著一股驚悚感。


    她輕撫眼瞼,既然師姐不喜歡她。


    那……


    喜歡他怎麽樣?


    牆壁上的身影跳動著,火星在暗夜中狂舞,宛若張牙舞爪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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