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暖洋洋,入目的是一張可愛圓潤的臉蛋,跟九尾天狐男俊女美的模樣完全不同。


    醜。


    跟個球兒一樣。


    他小時候肯定沒她這麽醜,崔鈺嫌棄的扯了扯自己的尾巴,沒扯動,鼻嘎大點的小東西勁兒倒是不小。


    片刻後,那小小的身軀便又移了上來,抓緊了些,幾乎要把他給薅禿。


    刺痛讓他瞬間清醒。


    這小麻煩精,他最討厭麻煩了,送走,馬上送走!


    恰好他扭頭,與她的眼眸對上。


    小姑娘並沒有睡著,隻是冷到了。


    四目相對,崔鈺沉默了一瞬,俯身用手掌蓋下她的眼皮,催促著,“快睡,再不睡長不高了。”


    虞昭沒有動,睜著眼眸回他,“冷,睡不著。”


    大冷天的在荒郊野嶺,她睡不著,冷不說,還沒有安全感。


    她倒是想一直看著他。


    山洞裏靜悄悄的,隻有柴火在燃燒,劈裏啪啦的。


    崔鈺理了理衣袖,拿起一旁的木棍,把火燒的更旺了些,又用靈力形成一個擋風防護罩,這樣應該就不冷了吧。


    周圍的風聲漸漸停歇,虞昭還是睡不著,偏頭看著刺眼的火光。


    火光照在少年臉上,他沒有絲毫的笑意,不喜歡被人盯著,不自在。


    “快睡。”


    “睡不著。”


    崔鈺偏頭看她,目光深沉如淵,直接抬頭捂住了她的眼睛,“不是給你架起火堆了嘛,麻煩精快睡。”


    “大哥哥……”


    虞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有點困意,但眸光卻意外的精神的很,根本沒有睡覺的跡象,“你怎麽不睡?”


    “仙人是不睡覺的嘛?”


    “對,修煉之人是不用睡覺的,但是你不一樣,你是肉體凡胎再不睡覺就長不高了,知道嗎?”崔鈺盤膝坐在地上,衣擺除了血跡還有一點點的灰塵。


    過了好一會,耳邊沒了動靜,就在崔鈺以為她終於睡著,鬆了口氣的時候,又看見了熟悉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心放早了。


    竟然還沒睡!


    他又想去擋她的眼睛,看不到就可以以為她睡了,自己出去解決那些礙事的醜東西,但此刻衣袖裏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不能嚇壞小孩子。


    “大哥哥,你有聽見什麽聲音嘛?”虞昭耳尖動了動,她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似乎是叫罵聲。


    “崔鈺你個臭狐狸,爛狐狸,死狐狸,霸占山頭這麽久!太浪費了,快出來決一死戰!”


    “竟然敢打的俊俏的臉,踏馬的,我要抓爛你的臉!”


    “有本事就出來,整日當個縮頭烏龜怎麽回事?我一定要打的你滿地找牙!”


    崔鈺將拳頭捏的哢哢作響,笑是陰森恐怖,像是要吃人一般,“我出去一下。”


    他起身走向洞外。


    虞昭捏著衣袖,隻能聽見外麵哭爹喊娘的慘叫聲,還有地麵砰砰砰的震動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終於回來了。


    虞昭嗅到了空氣裏濃鬱的血腥味,來自他身上的。


    崔鈺身上又添了點血汙,衣襟和衣袖上,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打的,他的嘴角都被打破了,冒出點點血絲。


    他靠在一塊岩石上,垂眸舔舐掉手背的血,濃密的睫毛微微垂著,與他白皙的膚色有鮮明的對比。


    比起仙人,他更像是一隻獨行的野狼。


    虞昭縮在一旁看著,少年歪頭瞥了她一眼,“再不睡把你扔出去。”


    “我相信你,你不會的。”她信誓旦旦,他不是會這麽做的人。


    “嘖,我修行之前可是山野之中的野狐狸,專吃人心,跟你們人族的妲己一般。”崔鈺繼續胡掐著,想逗一逗她,讓她害怕。


    可小姑娘的臉上並沒有懼意,反而更加的激動。


    “那你現在能變成狐狸讓我摸一摸嗎?”


    對於毛茸茸,她有自己的執著。


    崔鈺笑了,隨後翻過身去。


    “無聊。”


    次日,崔鈺揪著她肉肉的臉蛋兒喊醒了她,惡劣的笑了笑,雪色之中,那絕色的容顏變得有些邪惡。


    “雪團子,該走了。”


    被扯的有點疼,可需要他把她帶出這裏,小姑娘隻是眉頭微皺,氣鼓鼓的抱著狐狸尾巴,“我叫虞昭。”


    “噢。”他無所謂的眨了眨眼,“雪團子,走吧。”


    主打的就是一個不聽勸。


    九尾天狐重諾,言出必行,他得把人送回去。


    雪還在下,崔鈺邁著大長腿跨步上前,身後的小東西隻能小跑著,差點栽倒在雪地裏,但他不會為了她而停下,無論是誰都不可以。


    “能走慢點嘛?”她小心翼翼的問。


    小少年不耐煩的停下腳步,漂亮的紫色眼眸浸染了冷意,他擋住了迎麵吹來的風雪,“不行。”


    話是這麽說,可聽著風雪之中的咳嗽聲,他還是願意為她停下了腳步。


    他退一步的想,他隻是受傷了,腿腳慢了些而已,反正不是為了她。


    “大哥哥,你叫什麽啊?”虞昭裹著毛茸茸的大尾巴,探出頭來,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著他,淺色的眸子倒映著他的身影,有種你就是我的全世界的感覺。


    “胡鬧,叫爺爺,本座都上百歲了,少占便宜,還有,本座的名諱是你能知道的?”小少年臭屁的俯身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他的發好似銀色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垂落在雪地裏,紫色的眼眸很像她見過一次的紫色煙花,不,比煙花還要好看的顏色。


    虞昭壓住想去摸他頭發的衝動,隻聽他道。


    “本座名為崔鈺,崔鈺的崔,崔鈺的鈺,記住了嗎?”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心念念的隻有月光一樣的頭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頭發好像在發光一樣。應該比村口大黃的毛發還好摸吧。


    “應該記住了,崔鈺爺爺。”她脆脆甜甜的聲音好似冬日的糖葫蘆,讓人心情愉悅。


    可後麵四個字一出口,似乎就變了味兒。


    對麵的小少年臉一黑,又給了她一個腦瓜崩,虞昭不懂,滿臉委屈的捂著額頭。


    “為什麽又彈我,我不是很聽話了嘛?”


    崔鈺和爺爺,她剛才很糾結用哪個稱呼,所以都用上了,可還是被打了。


    “額……”


    這話倒是讓崔鈺一噎,嘟囔了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他背過身去,宛若春風的聲音在風雪中傳出,細細聽卻有些不自在。


    “叫大哥哥。”


    小姑娘神色一頓,麵露微笑大步跟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小孩子的世界似乎有很多的疑問。


    “大哥哥,你是狗妖嗎?”


    有耳朵,有尾巴,不是貓就是狗,但貓貓的尾巴似乎不長這樣,所以那就隻能是狗了。


    這話氣的崔鈺心肝脾腎都疼,他抬起雪地裏的大尾巴,揪著她的臉蛋沒好氣質問道:“你見過哪隻狗有九條尾巴?”


    “山裏的妖,和平時見過的可能不一樣呀!”她說。


    細雪壓在濃鬱的睫毛上,天真爛漫的大眼睛裏滿是真摯,崔鈺嘴角抽了抽,恨不得在她耳邊狂吼,還是轉頭咬牙道:“我是仙,狐仙,懂了嗎?”


    他現在已經是半仙了,說是狐仙也不為過。


    位列仙班是九尾天狐一族的宿命。


    渡劫之時被那幫大妖追殺,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半具仙身像是桎梏,讓他渾身都難受,明明隻差一步,小少年氣呼呼的想,等他回去,定要把他們的狗窩都給掀咯!


    全部打成殘廢,再擰在一起用鞭子抽陀螺。


    頑劣的少年還是有些孩子氣,其實在九尾天狐裏,他也隻能算是個和虞昭一般大小的孩子。


    他很喜歡吃葡萄,酸酸的,甜甜的,隻要是葡萄都喜歡。


    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還真找到了杏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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