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都變了,但似乎什麽也沒變。


    那熟悉的清香總是會夜夜入夢,溫暖的手掌落在頭頂,拂過臉頰,牽著他的手,與他促膝長談,分擔他的無形的壓力。可清晨醒來,手邊一片冷清,連記憶都開始模糊。


    昔日的溫情反而成了致命的毒物,滲入五髒六腑,給清醒的人帶來密密麻麻的刺疼。


    “上仙……”


    少女口鼻呼出綿軟的白霧,意識混沌,兩隻手不安分的從被褥裏探出,虞昭聽見動靜,緩緩靠近了些。


    什麽上鄉下鄉的,趕去扶貧嗎?


    卻不料少女陡然起身,一頭撞在了她的額頭上。


    虞昭倒吸了一口涼氣,偏頭捂著微紅的額頭,忍不住吐槽,“你是屬牛的嘛,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兒?”


    扛著她的時候還是蠻輕的,沒想到身體設這麽結實,不去集市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可惜了。


    燭火燃燒著,照在冷泉依有些蒼白的側顏上,她像是瀕死的魚,捂著太陽穴大口喘息著。


    她雙目赤紅,死死握住了胸口的琥珀石,熟悉的感覺安撫了她躁動的心靈,琥珀石還在,幸好還在。


    看她神神叨叨,發絲淩亂的模樣,虞昭終於還是不忍心,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冷泉依也不客氣,連續喝了好幾杯,直到茶壺見底了才停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是一身潔白的裏衣,她一手抓住了虞昭的衣領,嘴角顫抖。


    “你給我換的衣服?”


    虞昭鉗製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道扯了兩下,沒扯開,不禁感歎,還真是個怪力少女。


    “嗯。”


    下一秒,冷泉依變了臉色,又用了些力氣,將人拽的更近,額頭幾乎又碰撞到一起,她咬牙切齒道:“你看見什麽了?”


    想到之前看到的,虞昭還以為她自卑了,語氣憐憫,“小小的也很可愛,以後還會長的。”


    “你……”冷泉依麵色一紅,手掌徑直掐住了她的白皙的脖頸。


    “沒辦法,怎麽叫都叫不醒你,青城派的長老有點潔癖,你太髒了,差點連淺眠宮的門都進不來。”


    虞昭如實告知,看在同為女孩子的份上,還是有點耐心的,要是換成沈玉琢,早就給他手給卸咯。


    “雖然小衣有點不合適,但女孩子家家現在這個年紀還是得穿的。”她苦口婆心的闡釋著,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


    “你有的我都有,不必拘謹。”


    話音剛落,冷泉依就不自在的摸了摸胸口,果不其然,她……穿了一件小衣,緊接著她便揪著褲腰帶,低頭看了一下。


    她的一番操作讓虞昭目頓口呆,差點驚掉了下巴,猶猶豫豫道:“束褲我倒是沒有多的,所以沒給你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的少女似乎短暫的沉默了一瞬,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然後就放開了手,在她的眼前將手伸進裏衣,將小衣解下遞給了虞昭,有些別扭,“我不穿這個。”


    “送你了,不要錢。”虞昭說完就鑽進了一旁床榻的被窩裏,一鋪蓋將腦袋蒙上了。


    周圍靜悄悄的,冷泉依白嫩的手指捏著小衣,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柔軟的絲綢手感極佳,鼻尖微動,似乎還能聞到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還混合著皂角的味道。


    並不難聞。


    還……有些熟悉。


    冷泉依琥珀色的眸子微閃,鬼使神差的,她湊近聞了聞,眸光微亮,好像真的很熟悉。


    為了驗證心中的想法,她赤腳踩在地麵上,走了幾步爬上了虞昭的床榻,掀開被子的一角將腦袋湊在少女的脖頸處。


    離的近了,這味道更是濃鬱。


    香香的。


    有些像……


    像什麽呢?她記不清了。


    虞昭的睡眠很淺,幾乎在冷泉依下床的時候就感覺就感知到了,還以為她要幹嘛呢,卻沒想到她跟個小動物似的,掀開被子來嗅她身上的味道?


    她掀開眼簾,與她四目相對,麵前之人的發絲落在她的眼角,有些癢,她揚手拂開,眼眸略帶不解。


    “我洗過澡了,身上不臭吧。”


    說著她便扭頭嗅了一下,沒有怪味道。


    “很好聞。”冷泉依目光灼灼,語氣單純,她眼眸裏的少女依舊戴著麵具,看不清模樣。


    虞昭還以為她喜歡她身上皂角的味道,單手伸進了一旁的儲物袋裏,將皂角取出遞給她,“喏,喜歡就送你了。”


    真是個活祖宗,大半夜的亂爬床。


    “唔,昭昭還沒睡嗎?”小黑魚在枕頭邊緩緩睜開了眼,見有人壓在虞昭上麵!手裏還拿著一截小衣,他瞬間就清醒了,起身一個神魚擺尾,直接拍在了冷泉依的臉蛋上。


    “從昭昭身上下去!”


    論剛睡醒,就看見這副血壓飆升的場景算怎麽一回事兒。


    以後不僅要防男,還得防女!


    冷泉依被拍的有些懵,她也是個暴脾氣,伸手拽著魚尾巴,“你敢打我?從小到大都沒人敢打我!”


    一人一魚互掐,整個床榻都開始嘎吱嘎吱響。


    枕頭早已被戳破,裏麵的羽毛亂飛,真鵝毛大雪,雞飛狗跳的場景讓人啼笑皆非,虞昭隻得縮成一團抱住膝蓋,額角一個勁兒的狂跳。


    屋外陡然亮起好幾盞明燈,女修尖銳的喊聲在黑夜中響起。


    “零零叁在搞什麽,大半夜也不得安生?”


    “明天我就去長老那兒舉報你們。”


    聞言,一人一魚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身上掛著幾根羽毛,直接愣在了原地。


    而床榻上的枕頭已經隻剩一層皮,被褥飛出去好幾米,虞昭不想鳥他們,打了兩個哈欠,自顧自爬上了冷泉依的床榻。


    “你們慢慢打,我先睡了。”


    片刻後,一人一魚終於休戰,小黑魚飄在了枕頭旁邊趴著睡,冷泉依掀開被子,背靠著虞昭閉上了眼。


    兩人一魚,相處的倒是“和諧”。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泉依翻過身來,拉著被褥隻露出半張臉,“虞昭。”


    “幹嘛?”虞昭語氣不耐煩問她,不知道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我……能抱著你睡嗎?”她語氣有些猶豫,一雙眼眸霧蒙蒙的,宛若清澈見底的湖水。


    兩人沉默的對視了一會兒。


    虞昭眉心跳了跳,“不能。”


    能睡一張床都是她好脾氣了,要不是她倆打架,她的床能成狗窩嗎?還抱著睡?


    “距離產生美。”


    話畢,冷泉依隻得閉上了眼,悄無聲息的挪動著身子,很慢,但很近,她每前進一點,虞昭就往旁邊挪一點,直到後背貼上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冷泉依終於貼近了虞昭,心滿意足的露出得逞的笑。


    虞昭:“……”


    耳邊傳來淺淺的呼吸,她默默揪了一把少女漂亮白皙的臉頰,泄泄憤,卻不料指腹下的手感不錯,像是剝了殼的雞蛋。


    算了,虞昭在心裏歎了口氣,就算是養了個漂亮女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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