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聲響從後麵傳來,一根長矛劃破天際,直接洞穿虞昭的胸膛,她瞳孔劇烈顫動著。


    兩人直接從半空中墜落。


    密林裏處處透露著詭異,樹杈子劃破肌膚,帶出一條條血痕,這麽高掉下去,恐怕這少年必死,主角光環得留著,等會兒再用,虞昭反手將人撈起,自己墊背。


    驟然間脊背撞上一根粗壯的樹幹緩衝,二人身形稍微停頓了一下,而後樹幹折裂,直接滾落在了草叢裏。


    就算是有她墊背,凡人之身的沈玉琢還是斷了兩根肋骨,右手臂也斷了,骨頭外翻,汩汩冒血。


    身體強悍的虞昭五髒六腑都被摔移位了,巨大的衝擊力讓她猛然咳出一口血來,鮮紅的血腐蝕了大片草木。


    她的血帶著劇毒,她大口喘息著休息了一會兒平躺在地麵上,隻能看見昏沉的天空,密密麻麻的樹葉。


    應該沒多久那些人就要找來了,這裏還不能停留太久。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讓人清醒了幾分,她撐著起身,用手拍了拍昏迷的沈玉琢,“小子醒醒別睡了,我抱不動你了,自己走。”


    她下手沒輕沒重的,沈玉琢被拍醒了,他對上少女清澈明亮的眸子,麵無表情的拍開她的手。


    “沒被摔死就要被你拍死了。”


    他真覺得虞昭是來克他的,對於這種追殺,早就是家常便飯了,他有辦法活下去,但這麽狼狽還是頭一遭。


    虞昭後背疼的不行,背對著沈玉修,輕聲道:“把這些露出的箭矢都給折下來。”


    看著十幾根箭矢,沈玉琢捂著胸口挪動著屁股,雙手放在箭矢上麵,將其一一折斷,他故意的用力了些,虞昭眉頭緊鎖,她感受到了他的不滿。


    雜草堆裏鮮血橫流,鼻尖充斥著潮濕的泥土味兒,最後一根折斷的箭矢落地,也把沈玉琢累的不輕。


    虞昭的餘光落在他肩膀上的箭矢上,二話不說直接單手握住,猛然拔了出來,鮮血四濺。


    沈玉琢嗷的一聲叫了出來,大腦一片空白,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手裏的箭矢。


    麵色慘白的俊臉發青。


    銀白的金屬上還帶著他的碎肉,這種特製的箭矢可是帶著倒刺的,直接扯出來簡直要命。


    “我幫你處理傷口。”虞昭從儲物袋裏掏出了繃帶和藥粉,萬魔窟隻有這個,沒有他們所謂的丹藥


    她一邊給他上疼的要死要活的藥粉,一邊說道:“這箭矢有毒,不拔出來你會死的,我在幫你。”


    沈玉琢眼前有些發黑,死死咬著牙,不信她的歪理,打定她就是故意的,等包紮好了才試探性的活動肩膀,笑的跟隻狐狸似的。


    “我幫你把剩餘的箭矢拔出來。”


    一看就不懷好意,虞昭後撤躲開他的手,“我不怕毒,晚點我去天韻城找醫修拔出來。”


    找醫修?你還知道有醫修,沈玉琢已經有些抓狂了,好好好,這麽玩兒是吧!


    雨水淅淅瀝瀝,虞昭淺粉色的唇早就皸裂開,冰冷的雨水落在後背的傷口上,帶來一陣陣的難受。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倚靠在樹幹上,拿出葫蘆酒壺,上麵畫了兩條遊動的小魚。


    虞昭仰頭喝了一口,刺激的酒頓時讓人清醒了幾分,隨後將酒水倒在後背的傷口上,火辣辣的疼。


    就當是消毒了。


    看著她這般簡單粗暴,沈玉琢看不下去了,“要不我給你包紮一下?”


    “不會死的。”虞昭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撐著樹幹緩緩起身,“休息夠了,該走了。”


    再不走真得準備收屍了。


    以前再重的傷她都能活著,目前的傷在意料之中,得趕緊甩開那幫人。


    好在雨下的漸漸大了些,會衝刷掉血的痕跡,她不用清理掉這裏的血汙。


    “等等。”沈玉琢吸了吸鼻子,別扭的朝她伸出了手,“你好歹給我一件衣衫。”


    衣不蔽體,成何體統?


    他都被她看光了,留不得她!


    話音剛落,虞昭就甩了一件衣袍罩在他頭頂上,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沈玉琢穿好衣衫急忙跟了上去,逃離的時候他連鞋都沒穿,隻能赤著腳踩在泥土上,虞昭的鞋他肯定是穿不了的。


    這衣衫合身已經很勉強了,還漏風呢。


    他抬手嗅了嗅,一股難言的味道襲上天靈蓋,酸菜加一股鹹魚味兒,好似從來沒有洗過一般,他忍不住幹嘔了起來。


    “這衣衫誰穿過的,幾百年都沒洗了吧?”


    雨水還在下,水窪裏倒映出虞昭帶了柔情的笑臉,“小怪物穿過的。”


    萬魔窟沒有能喝的水,隻有酸雨,所以洗衣服這麽奢侈的方式肯定是不存在的。


    “不久,也就十多年吧。”


    十多年……


    她的話宛若一道晴天霹靂,沈玉琢抿唇,鳳眼裏一片混亂,在裸奔與臭之間,他果斷選擇後者。


    他快步上前與她齊肩走,好奇的問,“小怪物是誰?你的寵物嗎?”


    看樣子應該是個突破口,他可以挾持人質。


    “不是。”虞昭的衣衫被樹枝刮成了流蘇,此刻正在風中飄動著,聲音幾乎被風掩蓋,“我朋友,他喜歡待在石頭下麵。”


    沈玉琢腦補了一番,石頭下麵,是蟑螂、蚯蚓、蛐蛐什麽的吧,虞昭的朋友還真奇怪。


    可能連人都算不上,這種東西更好抓,正合他意。


    看著虞昭胸口的血窟窿,裏麵還帶著一些血肉組織,當下應當是使了些止血的藥粉,止住了血,她反應很快,躲開了要害,看起來傷很重,但看樣子沒啥問題。


    沈玉琢摩挲著下巴沉思,看樣子要殺掉她不簡單,體魄強大,還渾身帶毒,冷酷無情,這種人其實很適合當一個殺手。


    當下他沒錢,把人賣去當殺手賺一筆,再殺了也不錯,他有的是時間,熬也得熬死她,我們慢慢玩。


    雨越下越大,地上一片泥水,虞昭的速度很快,步伐輕盈,後腳跟揚起的泥水揮灑在小腿肚上。


    兩人沒一會兒就拉開了距離。


    還是凡人的沈玉琢渾身發顫,寒冷的夜風吹在臉上,此刻的他並不好受,冬雪才剛剛過去,如今下的雨水還是徹骨的寒冷。


    他縮成一團顫顫巍巍的走著。


    “啪嘰”一聲倒在泥水裏,整個人都劇烈顫抖著,疲憊不堪,魂魄好似都要離開這具軀體一般。


    聽到身後的動靜,虞昭扭頭折返回去,一如既往的用“手語”呼喚他,“醒醒,自己起來走,我可不想背你。”


    連身上的疼痛都變得模糊起來,沈玉琢喃喃自語,虞昭俯身湊近了些,隻聽他道。


    “你個棒槌。”


    害死我了。


    虞昭神色一僵,她救他,給他擋刀子,這小子竟然還敢罵她?


    還有追兵呢,她就不奉陪了,之前算是救了他一命,給他當肉墊子了,少女緩緩起身離去,濕漉漉的烏發垂落在肩膀上。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身軀,少年整個人都陷入了泥水中,呼吸聲漸漸減弱,半垂著的眸子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單薄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整個世界好似隻有他一人。


    沈玉琢的生命變得脆弱不堪,好似一陣風就會奪走他的命,他伸出了手,掙紮著起身,手背青筋直冒。


    不行,虞昭還沒死,他不能先死。


    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她。


    修長的手指染上汙泥,微微用力後,他又癱倒在了泥水裏,如今的他連掐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拉扯他的身軀,將他拉入深不見底的海水中,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要死了嗎?


    回到司命殿,恐怕那司命得笑話死他,堂堂一代劍仙,為了消除執念,竟然陰溝裏翻船,死在了泥坑裏。


    還落了個無人收屍的淒慘場麵,要成為整個天界的笑柄。


    據說死前,會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他自己也不知道想看見什麽。


    “小石頭,起來,再這麽躺下去可是會死的。”


    朦朧的水霧中,好似有人在呼喊他,聲音好似很遠很遠,一道倩影慢慢顯現,輕紗一樣的裙擺落在手背上,癢癢的。


    柔軟的發輕撫麵頰,帶著甜甜的微風。


    一把油紙傘懸在他的頭頂,擋住了淅瀝瀝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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