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顏梔心下動容,眼瞼垂斂,回憶昨夜自己對他的所作所為,徒生憎恨。


    她這麽壞,偏偏祁淮舟那麽好,以一顆包容溺寵她的心便能義無反顧的靠近,盡管被傷透了心也依舊執拗。


    從實說來,真正更傷心難過的人理應是他,可他卻在第二日就趕過來,甚至想到用啵啵來緩解她的心情。


    思及此,薑顏梔眉頭微褶,狠心回了屋。


    林漫玖見狀,唇瓣翕動,良久不言。


    或許此刻讓她自己調節更佳。


    祁淮舟身形隨她進屋而僵了僵,繼而積蓄了一身落寞。


    陳遲趕忙給老板撐起傘。


    “老板,要不您先上車吧?您該休息會了。”


    祁淮舟垂眸,自我思量著,沒回。


    陳遲雖不忍,但終歸不能左右老板的決定。


    “王先林那幾個人怎麽樣了?”祁淮舟猝然出聲。


    “警局已經立案了,另外,他們的公司家產也在您的動作下分崩瓦解,已經宣告破產了。”


    “王先林的家眷一直吵著想要見您一麵。”陳遲如實回,“老板,要不要……”


    祁淮舟打斷:“不見,你安排幾個保鏢,如果薑傾綿出門就讓他們跟著,別讓那些人有靠近她的機會。”


    “是。”


    祁淮舟抬頭看了眼陽台,薑顏梔沒再出現,他便自顧自的落歎。


    時間一晃而過,等到腿都站麻了,也沒能再見她。


    正轉身打算上車時,門口那傳來輕微聲音,緊接腳步踏入積雪,窸窸窣窣。


    祁淮舟回身,刹那間,眉眼抬上無法表清的喜悅,三兩步走過去。


    雪下一方小空間,兩人相對而立。


    “綿綿,你終於肯見我了。”


    頓了頓,“眼睛還很不舒服嗎?”


    薑顏梔緘默不言,長睫隨之顫了顫,他總是能這麽心細,她的眼睛其實無礙,紅腫已經褪去。


    可他還是一眼就能察覺不對勁。


    她低著頭,不知是出於愧疚還是難堪,不敢和他對視,隻將手上的西裝外套遞給他:“還給你。”


    這是重逢後他第一次送自己回家時留下的,一直沒找到機會還。


    今日祁淮舟恰巧來,又或許是她忍不住想要再和他見一麵,此前,一直站在陽台門邊悄悄看他。


    見他已經在這站了這麽久,心下不忍,終是下來了。


    祁淮舟視線始終凝置在她麵龐,看到她眼下一片烏青,心不自禁絞了一下,心疼的情愫由裏及外。


    他接過外套,另一隻手撫上她麵頰,輕聲說:“綿綿,別內疚,我的承受能力遠在你想象之上,比起你說的那些話,你因為這件事而憔悴會讓我更心疼。”


    “我們時間還有很多,不差這幾天,你需要多長時間我就等多長時間,無論如何,你始終都還有我。”


    薑顏梔鼻頭一酸,唇瓣控製不住的輕顫,眼淚奪眶而出。


    這般美好的人,自己怎能配他?


    一如當下情形,他一直不曾退讓,將她放在首位,時時為她著想。


    從眼尾滑落的幾滴淚沾濕他拇指邊沿,滾燙如火,灼著他的心。


    薑顏梔倏然往前幾步,張手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嘴裏醞釀出苦意,嗓音斷斷續續:“祁淮舟,其實昨天我說謊了。”


    手上的西裝外套掉落在雪地,祁淮舟伸手緊緊回擁,撫著她秀發,安靜聽著。


    “你一點都不討厭,你很好,一直都很好,但是我不好,我太敏感太懦弱了,一直都自我懷疑,會將壞情緒撒在你身上,還會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你。”


    “我的懦弱配不上你的包容,你值得更好的人。”


    “祁淮舟,忘掉我好不好?”


    說完最後一字,她已然哽咽,大滴大滴的淚砸下,不敢放聲哭,悲情被刻意壓下,憋得身子一猝一猝的。


    無聲的哭最讓人受不得。


    但她不想再讓祁淮舟瞧見。


    祁淮舟擁著她的手在顫抖,喉結一滾一動,掐摁他喉嚨,致他難以呼吸的東西,名為愛意。


    這番話跑進心裏,就像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劃著心口,直至糜爛不堪。


    她將自己說得這麽卑微羸弱,可明明他心中的那個薑傾綿,是世間最充滿活力和包容力的女孩。


    是她讓自己懂得什麽叫愛,也是她一步步教會他怎麽去愛一個人,她的一頻一笑能讓他比她更欣悅,而她的一哭一慟也能讓他比她更難受。


    他的綿綿,分明是一開始先包容他的人,果敢又恣意。


    “薑傾綿,不要做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事,你栽的樹隻能你乘涼,你乘慣了,那棵樹早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好的是你,不是我,隻是你對我付出的真意太多,給我安了濾鏡。”


    薑顏梔聽不得,雙手拽著他衣服,閉目狠狠落淚。


    此番下來,是想和他徹底劃清界限的,卻還是沒控製住。


    “可是我現在不想要那棵樹了。”


    祁淮舟手微頓,旋即扣住她腦袋,將她往懷裏按緊些許,頭抵在她發頂,口吻堅定又溫柔:“不管需不需要,那棵樹都願意為樹下人乘涼。”


    “祁淮舟,我們一開始就不該在一起的。”


    “綿綿,這句話不好聽,換一句。”


    “沒有下一句了,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薑顏梔退出他懷抱,沒了溫暖,寒風瞬間襲裹而來,她抹去淚水,留下最後一句話:“你走吧,啵啵也算物歸原主了,以後就不要聯係了。”


    說完,她不給祁淮舟張口的機會,轉身即走。


    那個懷抱,就當做是最後一次汲取他的溫暖。


    祁淮舟怔在原地,目送她背影,卻猛然接過陳遲手中的傘追上去,強硬將傘塞進她手裏:“綿綿,或許追求會給你帶來煩擾,但我不會放棄,因為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很好的人,以後你會改變看法的。”


    薑顏梔眼縫拉大,男人話裏的意思極隱晦,可她還是聽懂了。


    她捏緊傘,祁淮舟往前半步,吻上她額頭,僅僅三秒,鬆開,在她左耳旁輕聲留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直至那輛車開遠,薑顏梔都還未回神,傘下一小片空間是他留給她的,格外幹淨清明,卻又好似在周身點了一圈火,融去她一身寒,餘留下的隻有暖意。


    那句落在左耳耳畔的話,她根本不知是什麽,或許天意弄人,那話,偏偏落在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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