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顏梔呼吸愈來愈淺,甚至聽她這番話,莫名紅了眼眶,有段深深藏起的痛苦記憶似有蘇醒跡象。


    孔曉婷眸裏燃起嫉恨:“你為什麽要會彈鋼琴?如果你不懂鋼琴,不在舞台上表演,他就不會喜歡上你,也不會拋下我一個人。”


    她的哭聲中充滿蒼涼。


    薑顏梔喉嚨動了動,輕聲說:“我也很討厭我自己會鋼琴,如果可以,我寧願我從來不會。”


    孔曉婷愣住,淚水糊了滿臉,隻頓了兩秒,緊接著嗤笑:“你這種安慰在我看來,是一種炫耀。”


    薑顏梔對上她眼睛,不作解釋,隻有她自己知道,精通鋼琴這事,無比悔恨。


    “你說我用自毀的方式也要毀掉你,但你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經很髒了,即使沒有昨天那些男人,沒有李德,我也洗不幹淨這身肮髒。”


    “我喜歡的人,在暗中喜歡了你好久,一直到畢業,你的每一場鋼琴比賽他都會去看。”


    “明明那天他答應我要陪我去看畫展,可在得知你要上場比賽後,他就拋下我一個人跑去看你,我傻傻的在那裏等了一天,他沒來。”


    “可那天晚上,我失去了全部,我的心上人,我的身子,那群該死的男人玷汙了我!在那條巷子裏,我甚至連呼救都沒有用!”


    “轟”的一聲,薑顏梔隻覺渾身泛麻,恍若一盆冷水從頭頂澆落,冷透全身。


    “他明明答應了我,如果沒有你,他會過來找我,我也就不會被人……所以,我恨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可你卻能生活得那麽好!這不公平!”


    “對我不公平……”


    說到最後,她蜷起身子掩麵放聲哭。


    薑顏梔在一旁呆滯坐著,唇瓣止不住的顫抖。


    因為她會鋼琴,所以間接傷害了孔曉婷。


    她以為,她毀掉的隻是自己的家庭,卻從沒想過,對別人也造成了這麽大的影響。


    那一刻,死去的記憶圍攻,痛苦蔓延至心尖,一顆心被淩遲,千刀萬剮,就連呼吸都被堵澀住。


    不知是孔曉婷的經曆讓她感同身受,還是自己曾經的經曆又在眼前重現一次。


    興許已然混雜在一起。


    令她心胸巨痛,臉上血色盡失,徒留一具表殼。


    懊悔和愧疚占滿她思緒,麵對孔曉婷,她將自己歸列為罪魁禍首的那一個。


    對自己會鋼琴這事的憎恨沒有哪一刻那麽濃烈過,縱使是曾經也不抵。


    “對不起……”除了這話,薑顏梔不知該說什麽好,還能說什麽?


    孔曉婷抽泣著:“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你就是個禍害,隻會帶給別人不幸。”


    **


    薑顏梔不知是怎麽走出那間病房,又是如何走出醫院的。


    過往的一簌簌寒風和飄雪往身上灌,尋著各處缺口鑽進,卻仍不敵心中的冰冷。


    甚至於,感受不到那顆心的跳動。


    孔曉婷的話縈蕩在她耳邊,她隻是個禍害,隻會帶給別人不幸。


    類似的話,媽媽也曾說過。


    或許她真的是個禍害,走哪,哪就不幸,跟誰,誰就會受到影響。


    晚間。


    陸家的人給薑顏梔打電話,卻顯示關機。


    她閨蜜林漫玖說不在,機構說不在,祁淮舟也說不在。


    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升起。


    陸湘凝直接抓起車鑰匙朝外奔去:“我去找!”


    錢嫻芳等人在後頭喊都喊不住,大晚上的,她一個女娃上哪找?


    萬一獨自一人又遇到什麽危險怎麽辦?


    “一起去!一定要找到梔梔!”錢嫻芳發話,全家人出動。


    另一邊,祁淮舟剛處理完公司急件,回老宅陪祁老爺子下棋,剛落兩子,突兀接到陸家電話,聽到薑顏梔沒回家,心頓時緊張起來。


    朝老爺子丟下一句話後,直奔出門。


    “他怎麽了?”祁盛辭恰好走進,見大侄子往外狂奔,疑惑的看向自家老爸。


    祁震峰瞧見老三,火從心頭起,沉默著起身回房,不願搭理他。


    祁盛辭欲扶他,卻被推開。


    他僵在原地,木然。


    這麽久了,老爺子還是不肯原諒他。


    “陳遲,如何?”


    車上,祁淮舟問起。


    “今天陸家人都外出有事,薑小姐的行程沒人知道,還要一點調查時間,不過應該快了。”


    陳遲雙手緊握方向盤,小心翼翼的回話。


    一旦涉及到薑小姐的事,老板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周身氣壓低得駭人,一張臉陰冷至極。


    倘若對上,不由得嚇一哆嗦。


    祁淮舟心裏躁鬱,不安感愈演愈烈。


    來不及等了,也等不起。


    昨天墜酌灣的事還沒告一段落,若是今天她再出事,他會直接瘋掉!


    混亂時,腦中想到什麽,他朝陳遲下令,車便迅速調轉了方向。


    陳遲自從跟了祁淮舟後,從未開過這麽快的車,他被老板的情緒感染到,要不是道路有限速和紅綠燈,他非得把油門焊死。


    車停穩後,祁淮舟剛踩地,不遠處那抹隱於風雪下的小影便映入眼簾。


    她坐在醫院外的凳子上,手抱著腳,埋頭在膝蓋間,雪在她身上積了厚厚一層,再久一些,恐成雪人。


    見到她之後,祁淮舟並沒第一時間上去,身形在車身上映下一道黑影,隔著些許距離,他能感受到薑顏梔的悲傷和孤寂。


    是那種外泄於表的難過,一眼便知曉。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找孔曉婷,但她們究竟說了什麽,會讓她如此悲慟?


    祁淮舟眉頭折擰,眸光微沉,朝陳遲吩咐:“打電話給陸家人報平安,另外,把孔曉婷病房的監控調出來。”


    “是。”


    陳遲很識務,接到任務當即離開。


    老板和薑小姐之間需要空間,一個沒有其他人的空間。


    祁淮舟走過去,在雪地上蹚出一抹抹腳印,最終停在薑顏梔麵前。


    他抬手輕輕拂掉她頭上的積雪,溫聲道:“綿綿,不管什麽事,先上車好不好?”


    薑顏梔動了動,沒抬頭,仍保持原姿勢。


    “你這麽晚沒回去,手機又關機,你家裏人都很擔心,而且雪太大了,衣服和頭發都濕了。”


    薑顏梔聽到家裏人這才抬頭,嗓音有絲沙啞:“我給姥姥發了信息的。”


    說完,意識到可能是因為手機沒電,關機前信息沒發出去。


    祁淮舟蹲下,耐著性子:“先上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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