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老男人,臉上零星散落著些老年斑,不再光滑的下巴胡須剃的幹淨,黑色的西裝也整潔的貼合在身上。


    他五官端正,雙眼沒有因為年齡而衰退,格外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令人下意識地想要敬而遠之。


    馮世認識這個男人,正如這個男人認識過去的“她”。


    他是誌築家的大管家,曾經是分家的家主。因為種種原因,他一生未娶,退休後跑到主家帶孩子,也就是誌築仁美。


    對於誌築仁美而言,老人和嫡親的爺爺沒有什麽區別,隻是血緣的遠近有所差異。


    因此每次出席重要的活動,誌築仁美身邊都有他的身影,馮世和老爺子還是蠻熟悉的。


    在馮世眼中,這是一位慈祥又古板的老爺爺,超級疼孫女,但又被家族的規矩束縛,雖然兩人很親密,卻一直稱呼誌築仁美為大小姐。


    看到馮世,男人的表情稍微變得柔和,隨後他微微欠身,向馮世問候:“好久不見了,馮世先生。”


    “都用上‘好久不見’了啊……”


    馮世有些頭疼地搖搖頭,然後伸出手,一口道破男人的名字,側麵承認了過去的身份:“初次見麵,誌築鍾爺爺。”


    誌築鍾滿足而矜持地笑笑,和馮世握手,心照不宣地跳過這件事,不再討論馮世過去的身份。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既然當事人不打算再續前緣,他這個外人也沒理由置喙。


    “仁美搞告訴你們她是魔法少女的事情了?”


    誌築鍾無奈地搖搖頭,語氣中滿是寵溺:“是的,大小姐告訴老爺和夫人了,一開始我們還以為大小姐是在開玩笑,可大小姐真的展現出魔法,把我們嚇了一跳。”


    “那倒是……”馮世忽然回憶起他自爆時的場景,他的母親當時驚悚得不能自已,就是不知道怕得是他還是煤氣。


    “對了,仁美他們人呢?”


    “大小姐去做精密檢查了,畢竟我們還是有些不放心,至於巴小姐和曉美小姐則是去追蹤魔女了,她們似乎在這座醫院發現了魔女的蹤跡,就先離開了。”


    馮世心裏咯噔一下。


    他倒是不擔心誌築仁美身為魔法少女的情報會外泄,因為誌築家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就算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不顧警告把誌築仁美的體檢結果公布出去,以誌築家的勢力也能輕鬆調動輿論攪亂試聽,最終控製局勢。


    而且馮世相信qb也會很樂意為誌築家提供幫助,阻止有關魔法少女的秘密泄露。


    他擔心的是巴麻美。


    醫院,魔女。


    這兩個詞聯係在一起,馮世腦海裏就出現了巴麻美腦袋被咬掉的畫麵,栩栩如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理幹的好事。


    明明他一開始隻記得巴麻美頭掉了,至於掉在哪,在哪掉早就忘光了!


    可他現在一閉眼就是巴麻美掛在魔女的嘴上,隨著怪物咀嚼,看不到頭的身體不斷擺動,最後頸椎斷裂,無頭的身體落在地上。


    真是太殘忍了!


    學姐辣麽可愛,怎麽可以吃她?


    “抱歉!鍾叔,麻美她們可能有危險,我先離開了。”


    “好!”


    涉及到人命,誌築種沒有挽留,目送馮世匆匆離去,然後前往醫院頂層。


    另一邊,馮世順著魔女獨有的氣味來到醫院側麵的非機動車停車棚,對著味道最濃的地方觸手用力戳,一個散發著濃厚黑煙的白色印記乍碎,其後便是深邃的甬道。


    在印記破碎的一瞬間,馮世看清了那個印記的樣式,貌似是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娃娃,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個娃娃的腦袋像是用紙包裹的球形糖塊,兩邊帶匝。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馮世舔了舔嘴唇,想起上次香味很足但沒什麽味道的薔薇魔女。


    可惜巴麻美不讓他變身了。


    踏入甬道,甬道的地麵是塗了條紋奶油的蛋糕,踩在上麵滿是令人作嘔的柔軟和甜膩,道路兩邊堆滿肮髒的餅幹,一人高的表麵滿是汙垢,像是發黴亦或者黏上了塵土。


    無數老鼠形狀的使魔在其中跑來跑去,結界深處每一次傳來的爆炸和震動都讓它們驚恐萬分。


    其中一隻慌不擇路地竄到馮世身前,被陰影中彈出的枯瘦手爪逮住,捂著嘴拖回陰影。


    下一秒,魔女之軀將使魔的味道傳來,馮世忍不住齜牙咧嘴。


    這耗子使魔竟然該死的甜膩,都甜到發苦了。


    不再顧及魔女的警覺,觸手攀上雙腿,形成機動性更強的獸足,帶動馮世前往結界的中心。


    隨著馮世不斷地深入,結界的風景也越發的陰暗,開始不斷出現一些護士形態的使魔。


    她們推著裝滿藥丸的推車,踟躕徘徊,卻什麽都無法治愈,什麽都無法拯救。


    即使天空中落下無盡的藥丸,她們也隻不過是推著車向馮世發起自殺式衝鋒,然後被魔女之軀吞噬。


    和馮世想的一樣,這些使魔是極致的苦味,正如小孩子對藥丸最為經典的印象。


    甜膩去無法食用的食物,苦澀卻到處都是的藥丸,以及那些墓碑般傾頹的針管,像極了病床上苟延殘喘的模樣。


    這就是這隻魔女蛻變前的末路嗎?


    馮世想著,突然發現周圍的風景全部失去色彩,變成枯燥的灰色,不管是使魔天空中下落的藥丸統統靜止,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暫停鍵。


    極為自覺的,在空中搖曳的觸手們盡數扭成“?”的模樣,完美詮釋馮世此刻的心情。


    周圍的東西不能動很正常,馮世用觸手尖都能想到,這是曉美焰的替身攻擊,名為【砸!瓦魯多!】,效果簡單粗暴,簡而言之就是時間停止。


    可問題來了,時間都停止了,為什麽他還能動?


    難道他覺醒了“時間停止任我遊”之類的奇葩成就?還是說他是負責倒計時的旁白君?


    emmmm……想不通,總不能是真理那個摳門的家夥給他的能力吧?


    那個奸商才不會那麽好心,哼!


    完美地排除掉正確答案,馮世滿頭霧水地衝到結界中心,剛好看到曉美焰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艱難地伸手去夠巴麻美,想要把巴麻美從魔女嘴底下扒拉出來。


    可巴麻美和魔女的位置太微妙了,曉美焰身材本來就嬌小,又擔心碰到魔女,結果就是手不夠長,臉都憋紅了還是抓不到適合發力的位置。


    雖然場麵真的很驚險,驚險到魔女倒鍘刀般的三角牙齒距離巴麻美的脖子不過寸許,但馮世還是很不厚道的笑出了聲。


    “噗嗤!”


    曉美焰的動作一下子僵硬了。


    她慢慢地回過頭,仿佛每一秒都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可曉美焰還是堅強地撐了下來,和馮世對上視線。


    思考了不到一秒鍾,馮世向曉美焰揮手:“需要幫助嗎?”


    如此尷尬,曉美焰動作僵硬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個加速跑,奮力衝到馮世麵前,雙手搭在馮世肩膀上,踮起腳俯視馮世的雙眼,表情猙獰。


    “你看到了?!”


    聽到這恐怖的質問,馮世猛地搖頭,誠懇地說:“我什麽都沒看到,你相信嗎?”


    曉美焰:“……”


    即使曉美焰沒有回答,馮世也能從曉美焰的臉上讀出她的想法。


    ——我信你個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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