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她隻打算讓木槿做她府外的眼睛,盯著那位蕭肅的外室——蕭玉瑤的生身母親。


    這些書信,也是意外之喜。


    蕭玉璿悄悄回到蘭亭閣時,沁鳶便上前說戴姑娘來了,這會兒正在待客的偏房等著她。


    她將書信交給沁鳶,便快步去了偏房。


    四月底,天氣暖和了許多,可戴澄還是穿著一件春日裏厚厚的披風,素白的小臉隱在薄薄的風毛之中,唇色慘白一片。


    戴澄今年十九,祖父是戶部尚書,與蕭玨也算是門當戶對。


    隻是戴澄的祖母去年年初過世,她守孝一年,便一直拖到今年五月與蕭玨完婚。


    按理來說,這會兒她應當在家中繡嫁妝待嫁的,跑到未婚夫家裏來找未來小姑子做什麽?


    戴澄的手指下意識地攥著手裏的東西,繃地指節都泛白,連蕭玉璿進來了都沒有發覺。


    “戴姐姐,你怎麽過來了?”


    蕭玉璿大概知道她是為了什麽而來,可這會兒瞧見了,心中還是泛起一點心疼。


    這樣好的未來大嫂,蕭玨卻從不珍惜。


    就在大婚前這幾日,他鬧出了一場退婚的風波,險些讓戴家名聲掃地,後來雖然完了婚,可戴家也徹底和蕭家翻了臉。


    戴澄一顫,目光轉向蕭玉璿時,眼中已經盛滿了晶瑩。


    “玉璿妹妹,我,我本不該來找你的,可這樣難堪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


    戴家祖母身體不好,戴澄自小隨祖母在兩廣長大,祖母過世後才回的京城,她在京中沒有什麽知己好友,這一個月來,唯有未來小姑子蕭玉璿與她投契,兩人時常書信往來。


    可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能與誰訴說,最終還是兜兜轉轉的,讓車夫來了蕭府。


    蕭夫人雖然不喜她這個時候還到處亂跑,可聽說她是來找蕭玉璿的,也想著未來姑嫂之間關係親密些也好,才敷衍了幾句讓她過來了。


    “戴姐姐,你別急,慢慢說。”


    蕭玉璿看見她之間攥著的東西,雖然心裏跟明鏡兒似得,麵上絲毫不顯,扭頭又吩咐沁鳶上熱熱的牛乳茶圓子,還有一應清甜的點心。


    屋裏隻剩下一大一小兩個姑娘,戴澄這才伸出手,露出裏麵的花箋。


    她聲音中帶了幾絲悲哀和不可置信:


    “這是你大哥的荷包中掉出來的,他的好友無意撿到,還以為是我寫給他的,讓我物歸原主,可是這根本就不是我的字跡……我去信問你大哥,他竟然,竟然……”


    戴澄說不下去了,扭頭看向窗外茂盛的樹葉,不讓眼眶中的淚落下來。


    平複了許久,她才繼續道——


    原來蕭玨沒有回信,而是直接找到她,說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他要退親。


    本朝對女子雖然早已不像曾經那麽苛刻,可臨到大婚前退親,還是不免會讓人想入非非,猜測是不是女方哪裏品行不端,才致使這門親事告吹。


    更有甚者,一些被退了親的女方家裏,還會因為受不了流言蜚語的惡意揣測讓姑娘出家為尼,或是姑娘本人輕生的也有不少。


    “我問他那人是誰,他也不肯說,隻說是比我好千倍萬倍的女子,可笑,當初要與我家定親,這會開始扮演上深情癡兒了……”


    “這會兒離大婚還有幾日,他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這不是要逼死我嗎?”


    戴澄斷斷續續地說著,蕭玉璿也安安靜靜地聽。


    她像是憋了許久,一肚子怨氣,這會兒不管不顧地說了個痛快,才意識到自己麵前坐著的是蕭玨的親妹子,不免有些羞赧。


    戴澄歎了口氣,道:


    “罷了,這件事我也有錯,要是我能早些發現,也不會到今日措手不及……”


    “這與戴姐姐有什麽幹係?分明是我大哥和他那所謂的心儀之人錯了!”


    蕭玉璿急急打斷她,生怕她真的以為自己也有錯。


    “你們既然已經定親,大哥便應該克己複禮,安心等著迎娶戴姐姐便是了,這會兒突然冒出來一個心儀之人,怕不是早就與那人生了情愫;退一萬步說,即便有喜歡的,等征求了戴姐姐的同意納進來也就是了,非得為了旁人要退親,也不知道聖賢書都讀到哪裏去了,如此背信棄義,簡直有墮蕭家門楣!”


    她罵的聲音又急又恨,直說到戴澄心坎裏去了,還好還好,未來小姑子反正是在她這邊的,她不至於孤立無援。


    “再說那女子,既然知道大哥有婚約在身,就更不該和大哥暗通款曲,還慫恿他退親。”


    戴澄抿了抿唇,冷笑道:


    “蕭玨倒是說,那女子從來沒有說過要讓他退親,好一個“好人家的姑娘”,這天底下,竟有明知情郎身負婚約還甘心隱在暗中的女子。”


    蕭玉璿從她手中拿過了花箋: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蕭玉璿擰眉,遲疑道:“這字……”


    戴澄一驚,心頭冒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你認得這字?你是不是認得這人!?”


    蕭玉璿連忙搖頭:


    “隻是覺得有些熟悉,並想不起來,似乎從前在女學見到過,難道是女學之中的某位學生?”


    她知道,這張花箋就是蕭玉瑤的字跡,不過是左手,蕭玉瑤還不會留這樣明顯的把柄。


    但是她還沒有見過蕭玉瑤左手寫的字,自然不能說自己認得,隻能模棱兩可地給出一個範圍。


    戴澄沒有去上過毓秀書院,自然也不知道女學裏有誰的字跡與這張花箋一致。


    她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其實,當務之急並不是找那個“心儀之人”是誰,既然蕭玨都能說出那人並沒有讓他退親的話,找那女子肯定也無用。


    “罷了,我是真的倦了這京城之中的紛繁了,不若就讓你大哥退親吧,我回兩廣老家去,等過幾年無人在意我了,再隨便找個人嫁了……”


    戴澄越說越悲觀,蕭玉璿卻握住了她的手,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


    她盯著戴澄,神色認真,道:


    “戴姐姐,經此一事,你也看出來了我大哥絕非良人,這門親事,你們自然是要退的,隻不過,他和那個女子,都要付出代價才是!”


    “戴姐姐,你信我嗎?”


    戴澄微頓,半晌後,頷首輕聲道:“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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