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離有些不自在,扭動了一下身子。


    隨即伸手拿起床頭櫃的手機看了眼,五點半。


    “我感覺已經睡夠啦,你呢?休息得怎麽樣?”


    蕭然走馬觀花了回味了幾秒,才回答道:“這是我這一年多以來,睡得最為安穩、舒適的一個夜晚。”


    春離的思緒,突然飄到了手機中的照片上。


    他這大半年,應該沒睡過一個好覺。


    那他到底有沒有趁自己睡覺,行過不苟之事?


    以他的水平,想抹去痕跡也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裏,春離心裏咯噔響了一下。


    不管有沒有,都想撲上去把這張特能裝、也很會騙人的臉抓成一個大臉貓。


    蕭然看她注意力沒集中,小聲問:“你是在……想我麽?”


    沒有證據,僅憑猜測,青口白牙問的他,還真無法張嘴!


    雖然不算什麽光明、正麵的想他,也算他牛逼!


    這也能猜到!


    春離點點頭,又搖了下頭,倏然想到什麽,“那個、你在南歌……我的意思是,你身體裏的那些鬼煞到底是怎樣掌控的呀?”


    “還有,花了多長時間?”


    春離緊盯著他。


    蕭然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側躺姿式,笑道:“差不,多半年左右吧。”


    他說話的語氣輕描淡寫、漫不經心。


    春離曾經目睹過那些陰氣鬼煞,毛骨悚然的恐怖模樣。


    清楚戰勝這樣強大而邪惡的力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和精力才能將它們控製住。


    本來是隨問一問,想到自己的處境,最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春離轉動了下腦袋。


    兩人臉對著臉,她緊盯著蕭然晦暗不明的瞳孔,“你知道我在問什麽,對吧?”


    目光交錯,蕭然眼神漸漸變得有些意外的躊躇和不妙。


    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春離算是把他摸得八九不離十了。


    這,大概率是打算撒謊的前兆。


    她坐起身,靠在床頭,“你若是不想說,就不必勉強自己了。”


    蕭然眼尾含著笑,突然伸出雙手,捧起她的臉,鄭重其事地說:“其實,我真的很不想提及那段過往,但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吧。”


    春離根本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糊弄人的。


    一坐一躺的動作,春離居高臨下。


    看著蕭然這張挑不出毛病的臉,還真是360度無死角!


    對望著她迷迷愣愣的眼神,蕭然看似無害的表情,充滿了委屈和凝固。


    擱這演苦情戲呢,春離根本不吃他那套。再被他蒙混過關,幹脆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用且聽聽看的語氣,示意他有屁快放。


    “給你三秒時間,一、二……”


    掙紮徒勞,某人把早就想好,還能摘幹淨自己的說辭,行如流水地念了出來。


    “那時的我,患得患失被它們……我是說心魔有了可乘之機,帶你回南歌並不是我的本意。”


    “背多久了,這句不重要。”


    蕭然:“……”


    春離不著痕跡地避開他往腰部移來的手,撿起床縫中皺成一團的裙子往身上套。


    “愛說不說,再磨磨蹭蹭下去,我沒有興趣再聽下去了。”


    “我真的沒騙你,昌陽來了,我放出了體內惡魂與邪靈,就是打算跟他們決一死戰。”


    蕭然的表情認真且信誓旦旦,“這句絕對是真的。”


    “知道自己的信用值很低是吧?你別管我信不信,一會惡魂,一會心魔的,我無法理解。”


    春離哼了一句後跳下床。


    穿衣鏡裏麵照映出,鎖骨、脖子清晰的印記。


    這人平時一副淡然、冷靜的嘴臉,到了床上直接變身成霸王龍,真是氣死她了。


    反正也不打算升仙,靈力她是一點不想省,手碰了碰皮膚恢複了原生狀態。


    蕭然也跟著下了床。


    春離餘光看到,連忙拉過一張椅子抵在兩人中間。


    “繼續說,越詳細越好,說到我聽懂為止。”


    “我一直知道它們的存在,隻是沒想到數量之多簡直超乎想象……這些靈魂在我的體內展開了大戰,彼此爭奪思想的主導權。我保持清醒的時間,少之又少。數次險些與它們一同毀滅。”


    蕭然手虛虛地搭在椅背上,越說到後麵聲音越是平淡、緩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這種平靜後麵,恰恰說明他過於痛苦和克製。


    春離知道入魔和封神,往往隻在一念之間。


    蕭然能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自己麵前,應該是經曆過非人的折磨。


    “你、是怎麽解決的。”


    春離拉開窗簾,發現外麵在落雨,天氣也變得有些涼。


    一場秋雨,一場寒。


    視線看出去,地上鋪了層黃褐不一的落葉,和身後那人一樣蒼涼。


    蕭然沉默許久,用一種玩笑似的語氣說:“比起墮入魔道,從此與你再無可能,我寧可死。”


    “死?怎麽說?其它我有一點一直不明白,心魔和惡靈是一種東西嗎?”


    春離轉過身,靠在窗戶邊,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能控製時候是心魔,這麽和你說吧,它們被我控製的時候就好比是一個人。會經常會冒出各種想法。我隻要不搭理它們,心魔就像心底最陰暗的思想,存在卻沒有什麽分量。”


    蕭然彎腰在地上的褲子口袋裏摸了一下,掏出一支煙,走到窗戶邊點燃。


    “不能控製的時候,他們會覺醒分化出自主意識。每一個惡魂都是一個獨立的意識,有時候一秒時間會有無數暴戾、陰森、暗黑的思想同時在腦子中打架。對精神是一種很難……很難承受的摧毀……”


    春離側臉看了他一眼,和他一同麵對窗外。


    雨越下越大,他的聲音越來越平……


    逼著他回憶那段日子,好像有些殘忍,卻不得不問清楚。


    她必須知道,蕭然到底還是不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


    她對自己這條小命還是很珍惜的,更何況,現在一拖二。


    萬一淡水和珍珠那兩個不諳世事的小白癡,惹怒了對方。


    他發起瘋來,一瞬間能要了他們的命。


    “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我想和他們同歸於盡,它們不想死,投降了。”


    蕭然頷首間,笑得有些悲愴,吐出的煙霧,縈繞著麵部,有些模糊不清。


    和他的眼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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