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魚叫來玉竹和玉梅吩咐了幾句,便自己提著燈籠上去了。


    她們一個最忠心,一個知內情,讓她們兩個在底下盯著是最合適的。


    閣樓上。


    誠王世子在一片漆黑中,於紅木的圓凳子上懶洋洋的坐著,一隻手支著下巴。


    看見燈籠亮起的瞬間,眉眼也亮起了一絲笑意。


    “薛大姑娘。”


    “小女見過誠王世子。”薛沉魚提著燈籠,款款行禮。


    煙青色的雪紗大袖隨著她屈膝的動作落到了地上。


    她垂首低眉,露出了一節玉白修長的脖頸,襟前也露出了一大片的肌膚。


    明明這麽端正的行禮,卻令人不禁浮想聯翩。


    司徒禎喉結微動,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


    “薛大姑娘不必多禮,起來吧。”


    他緊張的自己都察覺出來了。


    薛沉魚依言起身,不必司徒禎招呼,便將燈籠掛起,自己坐到了他對麵。


    “那小丫頭說你有要事要見我,不知道何事如此著急?”


    “玉梅說世子貴人事忙,我未必能見到世子,沒想到還是我運氣好些。”薛沉魚笑了下。


    如今的她在麵對這位誠王世子時,越發的沒那麽拘謹了。


    隻是她自己還沒有發覺。


    “嗯?那丫頭這麽說倒也沒錯,我前幾日出了京,今早才趕回來的。”司徒禎也沒有故意賣弄,便是隨口這麽一說。


    薛沉魚麵上不禁露出一絲欣喜,看來,不隻是她運氣好,也是於家人運氣好。


    “幸好世子回來了,小女這裏有一件事,需要世子出手相助。”此時薛沉魚也顧不上那些彎彎繞繞了,直接開門見山道。


    “哦?何事需要求到我這裏來?”


    “之前玉梅曾在我麵前提過於四公子,但當時我並沒有在意,如今想來,那便是世子悄悄給我透的題了。”


    司徒禎頓了下,沒有反駁。


    這便是間接的承認,於四公子是他布在賀敏之身邊的一步棋。


    薛沉魚見他沒反駁,心裏又寬鬆一分,“今日我聽杜婧鳶提起,九公主出宮遊玩時,看上了一位去青龍寺燒香的小郎君,非要讓人家當她的駙馬,但那位小郎君已有婚約在身,便言辭拒絕。”


    “但據我所知,這位九公主是個睚眥必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物,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薛大姑娘說這些的意思是?”


    薛沉魚深吸了一口氣,“那位小郎君還提及,他即將在八月十五跟未婚妻完婚。而且杜婧鳶還說,那位小郎君身邊帶著護衛,看打扮跟氣度談吐,都非富即貴。”


    “恰好,前幾日我才聽我阿娘說起,於閣老家的長孫,要在八月十五完婚,還從我外祖家的商行,定了一批南方的絲綢。”


    司徒禎聽到這裏,眉頭微微上揚,“薛大姑娘是覺得,九公主看上的那位小郎君,很可能就是於閣老家的長孫。而且你擔心,九公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會戕害那位於家未過門的孫媳婦?”


    “是。”薛沉魚沒有否認,“之前九公主愛慕陳明軒時,杜婧鳶就曾因為說了一句陳明軒的好話,被九公主算計了。”


    “我擔心,九公主這回又看上了那小郎君,又會故技重施。”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於閣老因為家人受害,而完完全全站到太子殿下那邊去……”


    “因為這會讓大盛朝中文官武將之間的平衡更加向文官傾斜,甚至會讓文官徹底壓倒武將。”


    比起讓於閣老痛失曾孫後,開始勾結黨羽、黨同伐異,將阿爹等武將逼得沒了生路,她寧可暴露一些自己的小秘密。


    而且她從心底裏覺得,誠王世子,應該是不會害她的。


    不過,薛沉魚說完之後,司徒禎便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薛沉魚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許久。


    “薛大姑娘果然想的深遠,倒是我膚淺了。”司徒禎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個弧度。


    薛沉魚暗暗鬆了口氣,“世子言重了,我隻是擔心武安侯府的境況。”


    “於家那邊我會打個招呼的,必不會讓你白白求我這一遭。”


    他用了求,那便是要交換條件了。


    薛沉魚起身又跪下了,“世子但有吩咐,小女必定竭盡全力。”


    司徒禎頓了下,“無論我提出什麽要求,你都竭盡全力,全力以赴麽?”


    呃。


    薛沉魚遲疑了片刻:“……作奸犯科,殺人放火不行。”


    “噗。”司徒禎愉悅的笑出了聲,“放心,本世子還不至於讓你做奸犯科殺人放火。”


    他笑了,薛沉魚也不好不笑,便尷尬的扯出了個笑。


    這下真把司徒禎給逗樂了,看著她,就這麽毫不掩飾的笑開了。


    薛沉魚也看傻眼了。


    她認識誠王世子這麽多年,他雖然一貫在人前是有些吊兒郎當的,但他的笑容總算是戴著麵具,隔著什麽東西。


    她從沒有見過他這麽發自內心的笑過。


    而且他原本就生得俊美,燭光搖曳裏,他俊美的容貌配上這發自肺腑的笑容。


    薛沉魚不自覺的就看進心裏去了。


    “啪嗒!”不知道哪裏飛來一個石子砸在了窗戶上。


    薛沉魚猛然回神,連忙低下頭去。


    臉頰上一陣陣的發燙,和怦怦亂跳的心,都在提醒她——


    方才那一瞬,她動心了。


    她深吸了口氣,再抬起頭來,臉上的熱力已經退了下去。


    司徒禎手裏不知抓著什麽,握緊了拳頭。


    薛沉魚別開了視線,“世子,小女還有一件事想求世子幫忙。”


    “你說。”司徒禎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沒有起伏的語調。


    “小女知道,京都花樓裏有那種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不知道,世子能不能幫忙找兩個願意進賀家做妾的?”


    司徒禎隻是一頓,便點頭答應了。


    “過兩日給你消息。”


    “那就多謝世子爺了。”


    薛沉魚很快便帶著她的燈籠離開了。


    從樓下往上看時,鳴玉閣的閣樓依舊是黑的。


    但她總覺得,在那黑暗之中,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


    拐進芙蓉居,玉竹和玉梅便在那裏等著她了。


    “走吧。”薛沉魚對她們說道。


    這也是打的暗號,告訴她們,要聊的事情已經聊完了。


    往房間走的時候,薛沉魚又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她怎麽會這樣的呢?拿一件正經的事麻煩他也就罷了,居然還拿一件不太正經的事麻煩他。


    兩天,這位世子倒是對京都的花樓挺了解的嘛。


    目送那道倩影進了屋,司徒禎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這是試探他呢!


    糟了。


    她說兩天就給她消息,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成日裏流連花樓的登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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