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


    誰也沒留意到芙蓉居的丫鬟房裏,玉梅悄悄從後窗溜了出來,直接溜進了鳴玉閣裏。


    “你動作可真慢。”窗前那道頎長的身影慢悠悠轉回來。


    玉梅……哦不,翁雪梅彎著腰喘著氣,也沒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


    “小師叔怎麽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今個要不是因為多了個玉梨和七娘,我趁機要求跟玉梨住,哪兒那麽好出來的?”


    司徒禎哼了聲沒說話,他淡淡的眼神又仿佛是在說,這是你該做的。


    若是他的人在薛大姑娘身邊卻毫無建樹,傳回的消息也不及時,早就被替換掉了。哪裏輪得到小丫頭跟他討價還價的。


    “小師叔可莫要冤枉我,姑娘這裏有消息,我都是第一時間傳出去的。這賀家一再作死,如今已經快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了。”


    “小師叔,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司徒禎點了下頭,“我找你來不是為了這些。你在她身邊這麽久,應該知道她在囤糧的事情。”


    “那些事姑娘都是吩咐玉竹姐姐去辦的,這件事也沒有再經過他人的手,做的十分隱蔽。”


    “我要不是偶然間聽見,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姑娘她似乎在做著什麽準備,不過玉竹姐姐經驗不夠,薛夫人應該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派了李媽媽過來。”


    司徒禎“嗯”了聲,卻沒說什麽。


    薛沉魚在府裏做的倒是隱蔽,可她一下購進那麽多的糧食,早就引起了多方注意,若不是他發覺,叫人壓了下來,此時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局麵。


    而且還有人趁機以次充好,濫竽充數。


    她手下辦事的那個丫頭還是太年輕了,經驗太淺。這件事辦的痕跡太重,若沒有個老道的人來掃尾,怕是要出事的。


    薛夫人派了那個李媽媽,也正是為了這個吧。


    隻是,小魚兒花那麽多錢購進糧食做什麽?這幾年都是豐年,各地倉儲也都十分豐盈。


    今年南方的雨確實少了些,但當地已經在極力興修水利,采取防護措施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何況,她大批量購進糧食的時候,還在春日裏,怎會知如今南方少雨?


    司徒禎心裏有很多的疑問。


    不止是她購進糧食的事,還有那把劍。


    他能夠感覺到她跟以前有些許的不同,他也很高興她能有這樣的變化,但隨著她身邊的事情發生,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卻又一時間說不上來。


    “小師叔在擔心什麽?姑娘對那賀敏之早已經死心了,我在想,這次辦完那個賀如意的婚事,姑娘就該有所行動了。”


    “你是指?”


    “和離。”


    翁雪梅離開後,司徒禎還在思考她說的話。


    賀如意成親之後她就要有所行動了麽?那他可也要爭取快一些才行。


    “方瑞。”


    “在,主子。”


    “鬆玉院是時候收拾一下。還有鈴心別苑,也都裝點起來吧。”


    方瑞:啊?


    短暫的迷茫過後,終於明白過來,世子這是要娶世子妃了?


    豈不是多年念想終要實現?


    “主子,可王爺那邊,該如何交待?”


    薛大姑娘雖然跟那姓賀的有名無實,卻是實實在在三媒六聘抬進了賀家門的賀家主母。


    再嫁給世子可就是二嫁了。


    以世子的身份,京都這些高門貴女,無論娶的誰家的都是他們高攀,世子開口娶一個二嫁女,豈不是要把天捅個窟窿?


    “方瑞。”司徒禎忽然喚了他一聲。


    方瑞聞言抬頭,驟然望進那雙漆黑的冷漠眸子裏,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寒顫。


    “世,世子?”


    “依你之見,我該如何交代呢?嗯?”


    方瑞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背後躥起來,兩條腿都在打顫。


    他就多餘問這一句,世子想做的事,哪兒輪得到王爺置喙?


    ……


    薛沉魚全然不知這些,已然沉入了夢鄉。


    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晨起便覺得人神清氣爽的,十分舒服。


    昨日給陳麗珠遞了拜帖,邀她今日去錦衣閣一見。


    所以今日還是得出門的。。


    她讓玉竹給她梳了個飛仙髻,挑了一身月白色的齊胸繡海棠花襦裙,外麵罩了件粉色的大袖衫。


    裙邊都是銀線滾的邊,刺繡也是用的正經的金銀繡線,雪紗的料子,輕薄又透氣還飄逸好看。


    光這一身就不知道多少銀錢砸進去。


    旁人千金難求的東西,她這裏不知道有多少。


    上一世她一直圍著賀家院子裏那點雞毛蒜皮事在轉。


    不是這個院的牆破了,就是那個院子的屋頂瓦碎了,還有廚房的鍋碗瓢盆砸了幾個,外麵送的菜怎麽怎麽了,還有下人打架扯頭發砸破頭了。


    還有個多事的婆母,動不動就頭疼腦熱,要她去慈文院裏沒日沒夜的侍疾。


    成日裏也不得空閑。


    這一世沒了那些糟心的破事,她的日子不知多麽輕省。


    薛沉魚望進銅鏡裏,鏡中的女子眼含秋水,眉如遠山黛,白皙的肌膚如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唇不點而朱。


    雙九年華,她正是最好的年紀。何故要為了賀敏之那樣的爛人,而浪費在這賀家的方寸之地。


    玉竹給她上了脂粉,細膩的粉鋪上去,唇上又染上了胭脂。


    脂粉隻是將她原本就好看的眉目描摹的更加出色,她也不需要太過分的裝點。


    發髻上多用了小巧的小插,隻用了兩支金鑲玉的蝴蝶步搖,貴在精不在於多。


    這樣打扮一通,她覺得自己好看極了。


    比起前世家破人亡之後形容憔悴的自己,此時鏡中的她風華正茂,她自己都喜歡看。


    薛沉魚又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走吧。”


    定的時辰也差不多了。


    “姑娘,陳三姑娘到了。沒有走賀家正門。”玉梅匆忙的從外麵進來。


    薛沉魚頓了下。


    她給陳麗珠下的帖子是去錦衣閣啊,她怎麽反倒自己上門來了。


    還是說,她今日是刻意來賀家的?


    這個念頭閃過,薛沉魚麵色如常的吩咐道:“請陳三姑娘進來。”


    玉梅應了聲是,正要轉出去。


    薛沉魚又道,“算了,我自己出去迎吧。”


    畢竟是正一品國公府的嫡女親自登門,她還是要親自出去相迎才顯得重視一些。


    何況,陳麗珠這麽大張旗鼓的登門,肯定是有原因的,她配合一些總歸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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