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園詩會。


    薛沉魚的馬車慢慢在門前停下來。


    穿著一身淡青色裙狀的玉竹先一步下車,伸出手,馬車裏的薛沉魚著才扶著她的手下車。


    薛沉魚今日特意打扮過了的,一襲月白色的繡海棠花襦裙,外麵罩的是略厚一些的,桃色繡海棠花大袖衫。


    陽春三月,這身打扮不冷不熱,正正好。


    今日出來,頭上沒有挽已婚婦人的發髻,梳成了未嫁少女的樣式。也隻是戴了兩支金鑲玉的步搖,和一對金釵,低調又奢華。


    為了應景,還戴上了幕籬,遮去了外人窺探她美貌的機會。


    在她前麵的馬車是陳國公府的,扶著丫鬟手下車的是陳麗珠。她倒是沒有戴鬥笠幕籬之類的,大大方方的亮相。


    一襲紅衣如火,光是站在那裏,就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在薛沉魚後麵,馬車裏還有一個人下來。


    便是今日她帶來的兩個人之一,的薛落雁。


    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穿著一身粉嫩嫩的鵝黃色襦裙,因為怕她冷,侯夫人給她拿了個紅色繡狻猊的鬥篷。


    小丫頭自己蹦躂著下車,然後就抱住了漂亮的姐姐。


    “阿姐,你戴不戴這幕籬根本都沒什麽區別,你往這一站,人家就知道你是個美人了。”


    “小丫頭就知道哄我高興。”薛沉魚無奈的刮了她的鼻子。


    “阿姐說的哪裏話,我也會哄阿姐高興。”


    馬車後麵,騎馬來了一個小身板的少年郎,高高束著發,曬得有點黑的膚色,和他身上暗紅色的袍子倒是相得益彰。


    一樣的,紅。


    “噗……”薛落雁看見他這身打扮,還是再一次忍不住笑了。


    薛沉魚也險些沒憋住:她完全有理由懷疑,阿娘給他選這身衣服是故意的。


    “你,薛落雁你不許笑。”薛淮氣衝衝的就欲下馬背跑過來了。


    薛沉魚卻伸手攔住了他,“我們今天出來之前說好的,你們的一起都要聽我的安排,你們倆要是在這兒打打鬧鬧,那就隻能先把你們送回去了。”


    這話一出,兩個小的都老實了。


    薛沉魚指著兩個弟弟妹妹道,“記住,薛小淮你今天不準提大名,落落你也不許提。就叫比起的小名,聽明白了沒?”


    兩個小的點頭如搗粟,然後乖乖的跟著薛沉魚。


    陳麗珠見他們說完了話,這才走過來。


    “差不多該進去了,裏麵的人應該都已經來齊了。”


    “麻煩陳三姑娘了。”


    ……


    今日詩會就是薛沉魚之前跟陳麗珠說的,可以通知她一起來的,前幾日便給她遞了拜帖。


    所以她才能準備好,帶上這兩個小的。


    陳麗珠憑一張臉就能進園,沒人敢攔。


    他們走到半途,就能聽見裏麵已經開始討論上了。


    “要我說啊,這些個武將就沒有必要存在,我朝國力強盛,萬國來朝,蠻夷根本就不敢怎麽樣,要那些大老粗有什麽用?”


    “就是說,那個什麽武安侯天天說要增加什麽軍餉,多招募兵丁,這麽和平的年代,招募兵丁幹什麽,讓他們這些人中飽私囊吃的腦滿腸肥嘛。”


    “可不是,武安侯府那可是出了名的富庶,半年前他們家嫁女的時候還有誰沒看見,那可是十裏紅妝,公主出嫁都未必有那樣的排場。”


    “誰知道他們那十裏紅裝是多少的民脂民膏?隻怕是朝廷的錢都進了他們的口袋了。”


    於四公子聽得津津有味,突然想到什麽,低聲叫身邊的人道——


    “賀兄,你家夫人不就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麽?聽他們這麽說,你一點都不生氣?”


    被點名的賀敏之不屑的扯了一下嘴角,壓低聲音道,“沒有什麽可生氣的,我又不曾沾他們的富貴。”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也躲著人,生怕被人認出來一樣。


    於四公子說了一句:“原來如此。”便興趣缺缺的看他們罵武將去了。


    薛沉魚一行人進園,正好聽見他們罵的激烈。


    但真正讓她生氣的,還不止於此。


    而是角落裏聽得津津有味,還低聲附和的賀敏之。


    幕籬下,她臉色鐵青,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巴掌。


    “那個人不是賀……”薛淮捏著拳頭,卻被薛沉魚精準捂住了嘴。


    他震驚的看著長姐,不能理解她為什麽要攔著自己。


    陳麗珠是有雅間的。


    同在一個園子裏,她已經上小樓去看下麵的人談詩論文,這就是國公府嫡女的特權。


    薛沉魚帶著薛落雁和薛淮跟著她一道上樓。


    這裏沒人看見,她才摘下了幕籬。


    卻不知,剛才那一幕被賀敏之看見了,他隻匆匆一瞥,那人的身影,怎麽那麽像薛沉魚?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她那種人來詩會幹什麽,滿身銅臭的,附庸風雅跟她一點也不搭。


    “薛大姑娘,他們這麽說你父親,你不去反駁一二?”


    薛沉魚隻說了句,時候未到。


    陳麗珠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沒有繼續追問。


    但那些人說的確實有些難聽了。


    陳國公府的後代如今雖然都走的科舉仕途,但早年也是武將起家。


    薛沉魚能忍,她可一點忍不了,開了扇小窗,端起一個茶盞就朝園子裏砸下去。


    驚得眾人一激靈。


    還有人想罵,抬頭看清楚那雅間,又閉嘴了。


    薛淮全程捏著拳頭,可被薛沉魚攔著,隻能生氣。


    “長姐為何不讓我去把他們打一頓?難道就讓他們這麽汙蔑阿爹阿娘麽?!”


    薛沉魚反問他:“你把他們打一頓了,能如何?隻能讓他們對自己改觀,還是讓他們對薛家的偏見更深?”


    “你現在下去把他們打一頓,就隻會讓他們覺得我們武安侯府就是他們心中的那種人。”


    落落也道:“那就讓他們這麽罵呀?”


    已經不止是說文官武將的事了,扯上武安侯府的家業都是貪汙軍餉來的,這誰能受得了?


    薛沉魚冷笑了下,“看見那個罵得最大聲的沒有?”


    陳麗珠都被她這一下冷笑驚到了,總感覺接下來不會有什麽好事。


    “油頭粉麵的那個?”兩個小的齊刷刷看過去。


    “那是慶國公府的庶子,你看看他那一身穿金戴銀的,很不得將金樓銀樓都穿在身上了,他爹可是戶部的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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