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媽媽來芙蓉居傳話的時候,薛沉魚正和玉竹看賬冊呢。


    她自己看鋪子上那些的賬目,讓玉竹幫忙過一下府裏每個月從她這裏支出的銀子。


    玉竹一開始還不敢呢,薛沉魚淡淡看了她一眼,“怎麽,這麽多年我是白教你的?莫不是你連這最簡單的賬冊都看不懂?”


    旁人的丫鬟她不知道,她母親是商人之女,她自然也學的經商之道,丫鬟在身邊耳濡目染,賬冊多少也會看幾本。


    “怎麽可能!玉竹就是再笨,姑娘和夫人耳提麵命這麽多年,怎麽也得學會點皮毛了。”


    一下就把這小丫鬟的勝負欲給激起來了。


    薛沉魚便順理成章的把賬冊給了她。


    依照她對賀敏之的了解,他方才跟她威風之後,去到劉氏那裏不消一時半刻,便會改了主意的。


    且等著看就是了。


    玉竹翻看賬冊沒一會兒,這眉頭就皺老高了,“姑娘,平日沒仔細算過,這麽一看這府裏的開銷當真不小啊。”


    但沒等她細說,素芝就來報說老太太身邊的黃媽媽和大人身邊的石頭來了。


    薛沉魚頭也沒抬,“有何要事?”


    這意思就明擺著,讓他們有事說事,說完就走。


    素芝奇怪道,“不請黃媽媽他們進來喝茶?”


    素日裏夫人可不是這樣的。


    因著對大人一心一意的關係,所以對府裏的每個人都十分上心。


    便是黃媽媽這樣的下人,也是格外尊重的。


    “你是要教我做事?”


    素芝忙道不敢,隻帶著一身傲氣和不滿走了。


    玉竹又忍不住牢騷道,“姑娘,素芝三番四次的想替您做主,您就這麽縱著她啊?”


    從玉竹的角度上來看,素芝簡直是不可理喻。


    雖然她今天也忤逆了姑娘一回,但她實在是瞧不了姑娘處處受委屈的樣子。


    素芝嘛,好像就是喜歡看姑娘在賀家人麵前委委屈屈的樣子,上次她還聽見素芝“提點”姑娘,要以婆家和夫君為先呢。


    這要不是素芝比她和姑娘都年長,她早就翻臉了。


    “不忙,你家姑娘不處理她,自有我的用意。”


    好吧。玉竹向來是無條件相信自己家姑娘的,便沒有二話了。


    然後又想到了那個寡婦表小姐。


    那表小姐她遠遠瞧過一眼了,能鼓動老太太母子三番兩次為她出頭的,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不過,黃媽媽和石頭還是進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隨了他們的主子,進了芙蓉居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也不說話,像是等人過去給他們磕一個才能開口,眼睛長在頭頂上似的。


    玉竹隨著薛沉魚出來外間,最看不過他們這嘴臉,“有事稟來,無事就退下吧。”


    侯爺是從三品侯爵,夫人也有誥命在身,也未見過他們在府裏這麽擺譜的。


    平日裏黃媽媽等人一過來芙蓉居都是被好吃好喝的招呼著,今日這般態度,黃媽媽覺得被輕慢,頓時就不高興了。


    “夫人這是什麽態度,老婆子可是來替老夫人傳話的,夫人就是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


    薛沉魚淡淡道,“是一起說,還是一個一個說?”


    自始至終,那兩個人她連正眼都沒瞧一下。


    換了從前,薛沉魚肯定不這樣,但現在她不在乎了。


    在乎的東西才會成為軟肋,若是不在意,那就是無關緊要的人和事。


    黃媽媽氣得不行,心裏已經決定待會兒回了慈文院定要在老太太麵前好好告一狀。


    “那就請夫人豎起耳朵好好聽著,老太太說了,表小姐從今日開始要長居府中,請夫人把鳴玉閣收拾出來,表小姐即刻便要搬進去。”


    鳴玉閣?


    她要與賀敏之成婚時,賀府兩房還擠在那小小的三進院裏。


    父親母親舍不得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嫁過來受此委屈,便出錢買下了賀府旁邊的院子重新整修做新房。


    其中就包含了鳴玉閣,這是她準備給未來孩子的居所。


    季敏柔這害她全家的罪人也配住?!


    薛沉魚眼裏已經湧起寒意,桌上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攥緊。


    石頭還沒眼色的添油加醋道,“大人也是這個意思。大人說了,表小姐雖然是老太太的侄女,但畢竟有孝在身,會對老太太身子有礙,空著的鳴玉閣正好收拾出來給表小姐住。”


    薛沉魚氣笑了,前世她怎麽就沒看出來他們母子倆都是如此無恥的。


    賀家這方寸之地的仨瓜倆棗他們要全部掌握在手也就罷了,連她薛家的東西也想做主染指。


    沒門兒!


    “回去告訴老太太,和你家大人,讓表小姐入住鳴玉閣之事,我做不了主。”


    薛沉魚說完,便讓玉竹送客了。


    黃媽媽怒道,“夫人,這可是老太太的意思,你怎麽敢忤逆婆母!”


    石頭:“夫人如此傲慢無禮,就不怕我回去跟大人說你沒將他放在眼裏麽?”


    “玉竹,送客。”


    玉竹得了吩咐,自然也是越發硬氣。


    黃媽媽和石頭見不能硬碰,便罵罵咧咧的走了。


    嘴裏都嚷嚷著要去自己主子麵前好好告她一狀,她就老實了。


    玉竹氣得擼起袖子想追出去打人,但被薛沉魚叫住了,也是罵罵咧咧的忍不住啐了幾句。


    “姑娘,您可是武安侯府的嫡長女,豈能容兩個下人這般欺負到您頭上來?這要是讓侯府夫人和二姑娘他們知道,還不得心疼死啊。”


    “我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這賀……和大人可是您的夫婿,他縱著下人這般欺辱您,他……他不是什麽好人!”


    玉竹詞匯匱乏,自家姑娘不讓她叫姑爺,就隻能稱賀大人。


    他完全不愛重自己的妻子,這種人就不是東西,她又不敢把話說太重傷了姑娘的心,隻能說不是好人。


    薛沉魚沒辦法對玉竹說自己重生的事,隻能說,“我知道,他非良人。”


    他非良人。


    短短四個字,卻是前世的她用了無數血淚教訓才悟出的教訓。


    玉竹氣還沒呢,先是詫異,然後疑惑,最後又歸於平靜。


    好吧,就說姑娘一定是有自己的成算,但這也太委屈了。


    自打嫁到賀家之後,處處低人一等。


    姑娘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還是忍不住道,“那,賬冊的事……”


    薛沉魚的麵色冷了許多,“接著往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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