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早就被搶走了,剩下的人已經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天寒地凍的天氣,除了吃的就穿的更重要了。


    一兩個人打不過王梁這樣壯實的,一群人圍上來,七手八腳的,身上的棉絮被人扯了好幾塊去。


    拉扯間,王梁懷裏的餅幹掉了出去。


    “他有吃的!”


    “他有吃的!”


    王梁反應過來,瞪大了,他手腳都被束縛著,隻能低下頭去咬掉一塊,囫圇吞了下去。


    剩下半塊被人搶走,不知何處去向,引了一大堆人去找。


    還有人伸出手要摳出來王梁嘴裏的餅幹,王梁一腳把人蹬開,趕緊逃走。


    沒跑了兩步,就被藏藍色衣裳的家丁抓住。


    “你們抓我做什麽?”


    王梁急道。


    “你們快放開我,我沒有糧食了!”


    “再亂動殺了你!”旁邊人威脅著,王梁不敢再說話。


    “我們大人找你問點事兒。”


    王梁被拉進了一處爐火溫暖的小屋,然而再溫暖的小屋他都不想待在裏麵。


    隻因自己脖子上還架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你這吃的哪來的?”為首的人問。


    王梁膽戰心驚道:“我……我夫人臨死前留給我的。”


    男人捏著手底下人搶到的一角,用手抿了抿,有油,又聞了聞,香甜的。


    “你窮的連粥都喝不上兩口,能有這種放了油又放了湯的糕點?”


    男人再看一眼瞪圓眼睛,“還是精細白麵做的!”


    他看了看手指頭上的碎屑,光是手指頭上粘的一點,他都想放進一碗水中涮一涮,還能嚐個味道。


    這年頭,他也吃不飽,一日三餐就靠著頂頭那點賞賜,和施粥時克扣一點米了。


    油和糖見都沒見過。


    王梁紅了眼,他隱約猜到了自己遇見的那位兄弟身份不同尋常,或許就是他們上頭找的沈家人。


    但對方有恩於自己,自己就得認,他斷斷做不出來恩將仇報的事情。


    “大人,這真是我娘子留給我的,她在城中那大戶人家的後院子外撿的人家不要的糕點。”


    “被人家打死了,這糕點才落到我手裏。”


    “我一直藏著舍不得吃,沒曾想竟然被外麵那些人搶去了,早知道還不如吃了。”


    男人皺起眉,長歎一口氣,有些不耐煩。


    原來是撿了胡家人吃剩的東西,被胡家人打死了,這倒是有可能。


    他自己也想撿些胡家人丟出來的糧食,可惜了,他拉不下那個臉。


    還以為能找到一點沈家的線索,立個大功,沒曾想竟是一場烏龍。


    “把人放了,把人放了吧。”


    他不耐煩地擺擺手。


    王梁被扔出門,繼續排隊搶粥喝。


    站在冰天雪地裏,風雪從缺了棉絮的空缺吹進去,王梁是要多冷有多冷。


    男人在屋裏徘徊,心裏琢磨出不對勁了。


    這胡家鐵公雞一個,他們在府邸裏吃香的喝辣的,就連施粥用的都是剩飯。


    那麽好一塊糕點,不賞了下人,能隨便丟出門?


    男人兩手一拍,自己竟然是叫人給忽悠了。


    “快!”


    “快來人!”


    “去找找剛才那人。”


    “他在說謊。”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王梁喝了碗粥,不算太飽,但也有力氣上路了。


    他覺得路上遇見的那位兄台說的不錯,年輕力壯的,可以去鏢局找個活兒幹。


    如今戰亂,有點小錢想換個地方投奔親戚的人太多,他混進去,也當個跑腿兒夥計也不至於餓死。


    男人一路找上王梁,見他行色匆匆,他叫停了手下。


    “等等,別那麽急著下手。”


    “他這麽著急,定是有事情要做,說不定就是給沈家人賣命。”


    “跟著他一定能找到沈家人。”


    王梁抓緊時間趕路,吃不飽的人可太多了,能在這世道掙紮一年還活著能找活兒的人肯定身體也很壯實。


    他得快點,免得活計都被人找了,沒有他的位置了。


    男人跟了一路,皺皺眉,“這人怎麽去了鏢局。”


    手下人道:“頭兒,打聽清楚了,這人是附近村子裏的鐵匠。”


    男人更奇怪了,“鐵匠不去找個打鐵的活兒,來了鏢局,一定有問題。”


    “但凡會打鐵的不都在咱們那嗎?”


    男人橫了一眼手下人,“想活命就別亂說,這種事兒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


    底下人自知言語失誤,天底下人就算都知道,胡家人的錢拿來私造兵器,他們這些無名小卒也不能把這公開的秘密說出口,小命要緊。


    “說不定,就是不想去打鐵,才混到了這般境遇呢。”底下人道。


    男子又橫了他一眼,“還能有人不愛錢?”


    “他不去打鐵,去了鏢局,一定有問題,走跟上。”


    “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


    一行人悄悄摸摸跟了上去。


    此刻,鵝毛大雪紛飛,迷亂了人的眼睛。


    裴玄站在屋頂,看著這群人跟著王梁向著鏢局的方向前行,他眯著眼睛,車馬他已經買完,命人送出了城。


    自己本來也應該跟著出城,但又放心不下王梁,本想著跟過來看看,沒想到自己果然給他招來了禍事。


    到底管,還是不管。


    管了,自己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不管又於心不忍。


    真管了,自己走後,此人必然成為眾矢之的,有沈秋秋在,自己又不放心待上他。


    她的神通還是不要被外人知道比較好。


    猶豫了片刻,裴玄忽而一笑,他想起了沈秋秋給他的書中寫過一計。


    圍魏救趙。


    看來可行。


    既然人走了,那他們的住處應該空了吧?


    搜刮了那麽多民脂民膏,是時候嚐嚐代價了。


    裴玄向著相反的方向離去,這些人住的地方不過是胡家名下的一處小院子,地方不大,估摸著原本也是買來給下人住的。


    全木頭的房子,都不用裴玄怎麽費功夫。


    他從包裹裏拿出一個小酒精塊,用打火機點燃,順著窗戶的縫隙扔了進去。


    裏麵多是通緝沈家人的紙張,燒的格外快,不一會兒便濃煙滾滾起來。


    百姓恨透了這些人,就算著火了也隻是旁觀,隻等著留在原地施粥的兩個家丁去救火,他們直接去大鍋裏搶粥喝。


    一行人還沒跟著王梁到鏢局,就有人騎馬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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