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明赫微微側頭看向西園,心中湧起一絲感激,但麵上依舊平靜。


    華明赫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對令羽吩咐道:“將那些暗衛重新調過來。”


    令羽應了一聲“是”,轉身便走。


    剛走到半路,他突然又折返回來:“屬下今日看見纖劄公主去了清王府。”


    華明赫眉頭瞬間蹙緊,西園滿臉驚訝,忙不迭地追問:“去了清王府,你可看清了?”


    令羽恭敬地回道:“屬下看的真真切切,不過她是帶著怒氣出來的。”


    華明赫微微點頭,若有所思,隨後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去。他在廊下緩緩踱步,腦海中不斷思索著纖劄公主與清王府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


    西園滿心疑惑,喃喃道:“他們二人有交集嗎?她去清王府所為何事?”


    華明赫手指輕戳,緩緩說道:“或許從起始,我們的推測便是錯的。”


    西園滿臉困惑:“從一開始就錯了?難道針對兩家的並非北齊,而是清王?”


    華明赫微微點頭:“如今大夏幾位皇子正於奪嫡。朝中大臣皆支持大皇子,然三皇子心狠手辣,怎會讓大皇子順遂當上太子?”


    西園深表認同:“沒錯,聽聞不久前大皇子被禁足。三皇子當下正拉攏朝中大臣為己用。楊家與秦家不願站隊,兩家手握重兵,誰不想得到他們的支持?”


    華明赫歎口氣:“是啊,加之九皇子向陛下請旨娶秦家姑娘。三皇子自是得不到便想毀掉,借纖劄之手除秦家與楊家,外人皆以為是纖劄因妒生恨而下殺手,誰能想到幕後黑手是三皇子。”


    西園應和:“待秦楊兩家失勢,那三皇子定會全力將兵權攬入手中。”


    華明赫點頭:“往後不僅大皇子麻煩纏身,秦楊兩家亦如此。隻盼楊將軍能看透這局勢。”


    他看向西園,“至於秦家,我們需替他們留意著。”


    西園拍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呢。”


    她思索片刻後說:“君君的祖母中毒了?”


    華明赫眉頭緊皺,語氣帶怒:“何時之事?為何此刻才說?”


    西園瞧他著急模樣,輕哼一聲:“已有幾日了。”


    “中的什麽毒?現在情況怎樣?”


    西園回應:“中的是幻夢。上次我悄悄為她診過脈,活不過今夜。”


    華明赫猛地一怔,質問道:“當時為何不救?”


    西園白他一眼:“你這是明知故問。能解幻夢的藥引子是千年火靈芝,那東西在九皇子府中。”


    華明赫眉頭擰成川字:“今日她找九皇子便是為了火靈芝,我未想到,她是為救祖母。”


    華明赫轉頭看向西園,西園被他淩厲目光震住。


    華明赫冷冷道:“若有事再及時稟報,我便讓師傅解你的毒。”


    西園聽到解毒,結巴道:“我知道了。”


    華明赫問:“現在你……”


    未等他說完,西園便打斷:“不能,你知道我的血不能救外族人,我已為君君違背祖訓,若讓族人知曉,我會死的。”


    華明赫瞧她,微微一笑:“好了,隻是問問。”


    西園見他擔憂神情,說道:“根本沒法救,毒素深入骨髓,五髒皆已損壞,回天乏術。”


    西園見他如此愁眉不展,便知道,他這是在擔心秦允禾,於是勸慰道:“你也不必如此,生死有命,君君會想明白的。”


    華明赫微微頷首,開口說道:“可以借助再續血肉的蠱蟲,配以千年靈芝來進行救治。”


    西園連連搖頭,說道:“不行,她是一位年邁的老人,使用蠱蟲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那種痛苦。萬一在救治過程中撐不住離世,秦允禾定會殺了你。即便是你,也不一定能忍受得了。就好比蘋果腐爛了,要先讓蠱蟲吞食腐肉再續血肉。而且血肉不是一兩天就能生長完好的,日日夜夜都要忍受劇痛。你想想,被蚊子叮一下都要疼癢好幾天,更何況是有蟲子在身體裏啃食自己的肉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比劃著動作。


    華明赫略帶嫌棄地看著她,他又怎會不清楚其中的痛苦。確實,一個老人若是撐不了那麽久,還是不要折騰了,生死有命。


    他突然問道:“下毒的人找出來沒有?”


    西園搖了搖頭,回答道:“秦宅的人正在全力查找凶手,還有楊家的老夫人也中了毒。”


    華明赫眯起雙眸,沉聲道:“這不過是開端,定是清王所為。悄悄傳信給他們,讓其務必小心提防。”


    西園疑惑的問道:“你關照秦家,說是為報恩倒還說得過去,可楊家與你毫無淵源,你為何要管這麽多閑事?而且,大夏越亂,對我們不是越有益嗎?如今搞得好像我們是大夏子民一般。”


    華明赫微微垂眸,心中暗自思索。他並非不知大夏亂局於己方有利,可局勢遠非表麵這般簡單。


    他想到楊家在邊境的重要性,大夏現在國庫空虛,朝臣萎靡,百姓的生活也不如從前,這時的大夏正是最薄弱的時候。


    若楊家倒下,北齊趁虛而入,那大夏必定成為北齊的附庸小國,三國的平衡將被打亂,到時候車師也會……


    他深知大哥對自己的忌憚,回去之路必定艱難險阻,但他不能退縮。他抬眼看向西園,心中雖有諸多想法,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隻能說:“如今的形勢,北齊目的不明。邊境需楊家鎮守,為我們監視情況。倘若楊家覆滅,大夏國力薄弱之時,北齊趁機攻來,我們該如何應對?一切都得等我回去再做籌謀。”


    西園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早些回去安排,也就不會有這般多麻煩事了。”


    華明赫望向她,眼神冰冷如霜:“我想回去,卻也是有心無力。我那兄長怎會容我平安返回車師?恐怕歸途中早已埋伏了眾多殺手。”


    西園微微點頭:“你說的也對,車師朝堂與大夏一樣,並非如表麵那般平和安寧。”


    華明赫看著她擔憂的說:“我現在還是最擔心她,你這兩天多看著點。”


    西園點點。


    秦允禾蘇醒過來時已是兩日後,她迷迷糊糊地喊著:“月月。”


    這時,一旁的清清欣喜地走到她身旁,輕聲呼喊著:“小姐,小姐,我是清清,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傷口疼不疼?”


    秦允禾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清清,想起那夜發生的事情,她問道:“我睡了多長時間?”


    清清一邊扶起秦允禾,為讓她坐得舒服些,在她後背墊了墊東西,然後回答:“小姐,你可把我嚇壞了,你已經睡了兩天了。”


    秦允禾愣了一下,低聲說:“兩天?這麽久嗎?”


    清清點點頭,關切地問:“對呀,小姐,你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秦允禾摸了摸傷口,隨後搖搖頭:“有點餓。”


    清清看著秦允禾,笑著說:“小姐,你等著,我這就去吩咐廚房,給小姐做你最愛吃的糖醋魚。”


    秦允禾點點並笑了笑,她發現清清今日身著素裙,頭上還簪著一朵白花。


    她心裏想著:月月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她一直以為清清這樣穿著是為了月月,所以也並未責怪,而是問道:“清清,月月……”


    清清轉過身說:“月月和我同您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夫人與老爺都明白你和月月情同姐妹,所以就認了月月為幹女兒,將她記在了夫人名下。”


    秦允禾微微點頭,笑了笑。


    清清害怕秦允禾傷心,接著說:“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看她。”


    秦允禾點點頭,她想起祖母,現在得趕緊去為她施針,便說道:“清清先扶我起來,我去看看祖母!”


    清清不敢把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訴她,害怕她在昏睡過去,於是勸慰道:“小姐,你先休息休息,等你吃完飯有勁了,我扶著你去看老夫人,再說了,你現在這樣子讓老夫人看見她會心疼的。”


    秦允禾知道,清清這是在安慰自己,她也不與之爭辯:“那好,就聽你的,你幫我拿些吃的來。”


    清清笑著回應道:“好嘞,小姐等著,我去去就來。”


    待清清走後,她便站起身,感到一陣頭暈,她扶了扶額頭,努力站定。


    然後穿上衣服。由於胳膊疼痛,她隻是簡單梳了梳發絲,並未綰發髻。收拾妥當後,她走出了房間。


    外麵的陽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幾乎難以睜開,她用手擋了擋太陽光。


    隨後便踏出自己的院子,接著入目皆是懸掛著的白綾。


    她的心猛地一揪,慌亂地拉住一個侍女,聲音結巴地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艱難擠出,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本能地抗拒著那個答案。


    侍女瞧見是她,趕忙行禮,低聲說道:“是老夫人,她去世了。”


    她隻覺腦袋“轟”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炸開了。加之兩日未曾進食喝水,身體虛弱不堪,她的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侍女急忙伸手扶住她。


    隨後她腳步踉蹌地朝著大廳走去,看著廳內來來往往的人群。


    一些前來吊唁的人注意到她未穿孝衣,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大廳中那個大大的“奠”字上,一瞬間,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直直地倒了下去。


    柳素素見狀,急忙上前,滿臉焦急地抱住她,嘴唇微微顫抖,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禾兒,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再來送祖母,好不好?”


    秦允禾雙眼空洞無神,就這樣跪在地上。


    一家人紛紛圍過來勸慰她。


    她隻覺得頭暈目眩,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隨後便倒入了柳素素的懷中。


    柳素素麵露驚恐之色,秦曦趕緊抱起她快步走進內堂。


    這時,清清急匆匆地跑過來,向他們行了禮,自責地說道:“都怪奴婢沒看好小姐。”


    柳素素看著她說:“好了,不能怪你,這事她遲早要知道的。”


    沒過多久,秦允禾醒了過來,發現隻有柳素素在身邊陪著她。


    她緩緩坐起身,眼中滿是期待地問道:“娘,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柳素素輕輕為她整理發絲,看著她慘白的臉,長歎一口氣說道:“你先吃點東西,你邊吃我邊給你說,好不好?


    秦允禾倔強的搖搖頭,柳素素耐心的勸慰道:“你這樣子怎麽去送祖母?”


    秦允禾這才點點頭,清清扶著她走向桌邊,讓人端來了一些吃食。


    柳素素坐到她身邊,再次歎氣說:“就是你昏睡過去的那夜。其實那天你出去後,你哥哥不知從哪裏找來了範雲鶴老先生的徒弟,來為你祖母診治。”


    秦允禾麵露疑惑,問道:“範雲鶴的徒弟,那歲數也不小了吧?”


    柳素素點點頭:“沒錯,脾氣還很古怪,住在哪裏都沒人知道。你三哥也不知怎麽認識的他,居然還能請得動他。”


    “那祖母為何……”


    柳素素長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祖母的毒已然深入骨髓,即便是再好的藥石也難以回天。唯有千年火靈芝,若你祖母中毒沒這般嚴重,或許還有法子可救。”


    秦允禾一聽到這話,瞬間想起了楊子裳的祖母。倘若能知曉解毒之法,說不定也能救她祖母一命。她急忙問道:“什麽法子?”


    柳素素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他沒說清楚。想著既然知道了法子也救不了你祖母,我便也沒再追問。”


    此時,柳素素夾了一些菜,放進秦允禾的碗中,她看著秦允禾,輕聲勸慰道:“你先吃些東西吧。待會兒還有前來吊唁的人,你現在身上還帶著傷,若再不吃飯,身體會吃不消的。”


    秦允禾心裏明白這時候確實不能出狀況,於是點了點頭。


    這時柳素素開口吩咐道:“清清,你要好好照顧小姐。”清清趕忙點頭應下。


    柳素素轉頭看向秦允禾說:“我先去大廳了,那邊還有客人在,我不能長時間不在。”


    秦允禾點了點頭說道:“你去忙吧,娘。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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