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霆端著茶水敲響了房門。


    他在門外隱約聽了幾句,便知喬承望是顧忌在他麵前提先太子,擔心他會吃味,從而和喬惜生出齟齬。


    可見喬承望也是很在意這個妹妹的,他端著茶水進了屋。


    喬惜接過,喂給喬承望。


    蘇鶴霆道,“我們不便在這裏久留,有什麽話還是回王府再說吧。”


    來時,他們便商量好的,帶喬承望回疆北王府,所以,他們才帶了大箱子來。


    喬承望卻道,“我失蹤,皇帝必然會四處搜尋,萬一在疆北王府發現我的蹤跡,會連累你們。”


    “別的地方,惜寶兒不放心。”


    蘇鶴霆道簡單將如何救出喬承望,以及眼下他和喬惜的境況告知了他。


    “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候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到了王府,你便與我們同住一個院子。”


    他們院子裏都是從疆北帶來的親信。


    見喬承望遲疑,他笑了笑,“如今你已和惜寶兒團聚,她沒了軟肋,便是皇帝知道了,我們也不懼的。”


    喬惜亦道,“四哥,王府有信得過的大夫,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和你分開的。”


    見兩人都這般堅持,喬承望終是答應了。


    他躲在箱子裏被蘇鶴霆扛上了馬車,喬惜在後將喬家的床鋪恢複原樣。


    到了疆北王府,蘇鶴霆親自幫喬承望洗漱幹淨,而後將他安置在了夫婦倆的隔壁。


    癩赤腳和蘇鵲已經等在房裏,見蘇鶴霆帶人過來,癩赤腳忙上前給喬承望看診。


    他看的仔細,許久才道,“公子的腿被打斷多年,尤其左腿多年未得到及時救治,幾乎已經壞死。


    右腿長歪了,但公子多年鍛煉,倒是有望恢複,不過得敲斷了骨頭重新再接。”


    不等喬惜說話,喬承望便笑道,“那便有勞大夫。”


    自被救出來後,他始終平靜,是個性情極為穩定的人,這叫蘇鶴霆心中愧責更甚。


    喬承望能憑一點蛛絲馬跡,就猜到喬惜記憶出了問題,及時用布塊記下消息,不被奸人左右思想,可見其聰慧。


    經曆諸多苦難,心態始終平和,這樣出色的人物,本該是喬家之幸,是大佑之幸。


    他朝癩赤腳拱手,“左腿也勞煩癩大夫費心,請你竭力醫治。”


    癩赤腳閃身避開,“王爺放心,我自當竭力。”


    隻是他並無把握。


    倒是蘇鵲道,“我曾聽聞一遊醫用針灸推拿藥浴,治好了類似的情況。


    雖那大夫不肯透露,但經不起我磨纏,同意將藥浴方子換給我。


    至於針灸和推拿,這些年疆北軍抵禦蠻族,時常有斷胳膊斷腿的,我倒是攢了些許經驗。”


    頓了頓,她看向喬惜,“嫂要是同意,我興許可以試試,但我不能保證。”


    她當時不信傳言,曾親自去打探,得知那件事的確是真的,也親眼看到腿腳恢複的人。


    雖不及尋常人行動自如,但正常行走是沒問題的。


    隻是那遊醫執拗,任憑她用什麽醫術和方子交換,他都不肯透露針灸和推拿手法。


    這件事她記掛心裏多年,從未放棄過鑽營,今日見到類似患者,對醫術的癡迷讓她沒忍住開了口。


    就是不知道當事人願不願意,畢竟治病也是有風險的。


    喬惜不懂醫術,但也知道蘇鵲話外之音,問道,“風險是什麽?”


    蘇鵲不隱瞞,“或許沒治好,反而治壞了。”


    “已是殘腿一條,再壞不過是截斷而已。”


    喬承望倒是不懼風險,“隻是,姑娘所說針灸和推拿……”


    大抵是要肌膚相親的吧,眼前女子還是個少女模樣。


    蘇鵲見他同意,忙道,“醫者不分男女,疆北軍那些人我沒少治,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你先修養幾日,我也準備準備,待你精氣神好些,我便每日過來給你藥浴,推拿,先活一活氣血。”


    難得遇上這樣的患者,她忙不迭就將事情定下來了。


    喬惜看看蘇鶴霆,又看看癩赤腳,兩人都無言語。


    蘇鶴霆是不幹涉妹妹的決定,癩赤腳是不敢,也無力阻止。


    如蘇鵲所言,醫者無男女,自從蘇鵲走上行醫這條路,有些事就避免不了,眼下才想著主意男女大防也晚了。


    但做父親的自然是盼著女兒有段好姻緣,他歎著氣去開藥方了。


    安頓好喬承望,留下喬惜在此照顧,蘇鶴霆帶著蘇鵲走了。


    午間時分,大理寺接到報案,城郊有座宅子,裏頭關了不少人。


    那些人或癡傻瘋癲,或病弱殘疾,都是原本好好的人,被宅子的主人用來試藥弄成如今模樣。


    大理寺一查,宅子的主人竟是曾經的禦前大總管曹英。


    且宅子裏還找出不少被藥水泡著的嬰孩屍體,花圃底下也挖出不少人骨。


    事關百姓性命,吳大人這會沒裝病,親自審了看守宅子的管事和護衛。


    確定這一切皆為曹英所為,且那些試藥的人,要麽是曹英私下抓去的,要麽是從各監牢弄去的。


    這裏頭涉及太多,吳大人下了公堂便進了宮。


    醫者想要醫術毒術精進,就要多加試驗,這是曹英曾對皇帝說過的話。


    她建藥爐的事也沒瞞著皇帝,皇帝想要她的醫術成果,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叮囑她謹慎些,莫叫人發現了。


    這些年一直風平浪靜,皇帝便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最近事多,曹英又逃跑了,他哪裏還想得起來什麽藥爐。


    卻沒想到在曹英逃跑後,藥爐就事發了。


    禦前大總管私下用百姓試藥,與獄卒衙差甚至官員勾結,從牢獄調人,之後又謊報他們死訊。


    百姓激憤。


    甚至有人懷疑,曹英做這些是不是得了皇帝示意。


    皇帝聽到這些話,恨不得將曹英挫骨揚灰,可他連她的人都找不到。


    隻得將所有事推到曹英身上,聲稱他不知情,張榜緝拿曹英。


    通緝告示剛貼出去沒多久,曹英是許安繼母,皇帝姘頭的消息便又似秋風卷落葉般,席卷了整個京城。


    先前一些人還隻是疑心,聽聞這個消息後,許多百姓便確定,皇帝是知情者,甚至他才是藥爐之事的幕後主使。


    否則他得多昏庸,才對身邊人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前頭有喬夫人被害的流言,如今再加上這些,皇帝在百姓中的聲望一落千丈。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皇帝氣的砸了不少東西,“給朕查,這些事都是誰亂傳的,查到嚴懲不貸。”


    官員戰戰兢兢領命下去,查了半天源頭,查到幾個從邊疆過來的客商頭上。


    可等府衙去抓人時,那幾個客商早就逃出了京城。


    皇帝最在意名聲,氣得整個人都發抖,他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疆北王府。


    下令讓蘇鶴霆想辦法平息謠言。


    蘇鶴霆連腦子都不動一下,簡單粗暴,抓了十幾個傳話的,直接送進了監牢。


    大家怕被抓,不敢再議論,但也更加堅定皇帝是心虛。


    皇帝得知蘇鶴霆用武力鎮壓,險些沒氣死,“這個莽夫……”


    罵了好一通,又想到曹英身上,問無名,“那些暗子審的怎麽樣了?”


    無名一身的血腥味,所有平日跟曹英有牽扯的暗子,全部都被提審了出來,可無一人承認放走曹英,更不知其下落。


    慎刑司那邊亦是,兩邊同時審起來,宮裏一下子多出來幾十具屍體。


    皇帝暴怒道,“朕才是他們的主子,他們竟敢背著朕聽曹英差遣,死有餘辜,都給朕丟進山裏喂野狗。”


    出了禦書房,占大人很是疲累的搓了搓臉。


    同無名道,“宮外剛鬧流言,這些屍體再從宮門運出去,影響不好,可否走一下暗廠通道?”


    無名亦是累的很,想想占大人說的有道理,便點了點頭。


    占大人歎道,“那些崽子辦事不牢靠,我還得親自走一趟,免得路上叫人發現,再添波折。”


    無名沒意見,他還急著找曹英,否則過幾天他的屍體也得被丟去喂野狗。


    隻他不知,他要找的人,正被占大人混在屍體裏,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帶出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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