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鵲終於被老爺子解了穴道。


    老爺子同她低聲道,“乖孩子,帶人守好這裏,我帶赤腳大夫下去給你哥解毒。”


    蘇鵲一開始是真的以為喬惜出事了,直到長生和小滿離開後,看老爺子和癩赤腳不慌不忙的樣子。


    她才意識到不對勁,可她還什麽都沒問呢,就被老爺子定了穴位。


    後來,聽老爺子和癩赤腳說那些話刺激蘇鶴霆,她愈加確定心中想法。


    便也竭力想些難受事,讓自己幹掉的眼淚再度湧了出來,配合行事。


    她想罵老爺子連她都騙,可想想,哥哥聰敏,若他們這些人不逼真些,又怎麽讓哥哥相信呢。


    解毒事大,餘下的帳回頭再算,她便點了點頭,走向跟著蘇鶴霆身後來的周崇武等人。


    有蘇鵲等人在上麵應付周家的人,老爺子定住也要往下跳的長生,便帶著癩赤腳下了山洞。


    蘇鶴霆被喬惜按了穴位,已經暈睡過去,但他整張臉慘白無一絲血色。


    “快,扶他坐下。”


    癩赤腳從懷裏拿出事先備好的藥,遞給喬惜,一邊從醫袋裏拿出解毒藥用的東西。


    這是他為給蘇鶴霆解毒特意研製的藥,喬惜接過,便要喂給蘇鶴霆。


    卻發現他牙關咬得緊緊的,喬惜忽然就想到,當年皇後去世時,蘇鶴霆也是這樣,咬著牙,不言不語。


    他自小被教導情緒內斂,遇事時唯恐張嘴便泄了情緒,所以才養成了這習慣。


    用力捏了捏他下頜,也未能讓他張嘴,喬惜突然就後悔了。


    不該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激他。


    老爺子看出她的心思,拉著癩赤腳轉過了臉,“渡給他,快。”


    雖昏迷,人也不是完全沒意識,他就不信被媳婦親了,這臭小子還沒反應。


    喬惜沉了口氣,親上了蘇鶴霆的唇,設法撬開了他的牙關後,忙將藥遞了進去。


    又在他喉間順了幾下,待他將藥咽下去,喬惜低聲道,“好了。”


    癩赤腳忙就打開裝著銀針的布包,“我要為他行針逼出毒素,王妃你用內力助我。”


    “好。”


    喬惜頷首,便盤腿坐在了蘇鶴霆身後,掌心運力抵在蘇鶴霆後背,老爺子給癩赤腳打下手。


    周太師聽聞喬惜出事,後又聽聞蘇鶴霆也跳了峽穀,他在府上等得著急,便讓護衛背著他也上了山。


    可在峽穀上頭等了許久,還不見人上來,蘇鵲又不許他們下去。


    加之周家跟著他們一起來打獵的護衛,被老爺子派去山腳下放煙霧,周太師察覺此事不對。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周太師終是問道,“鵲姑娘,究竟是怎麽回事?”


    先前蘇鵲隻同他們說,喬惜命大,落入半山腰的山洞,被蘇鶴霆找到了,隻是人受了傷,所以老爺子帶著癩赤腳下去救治了。


    可這個理由仔細分辨,便知是搪塞。


    如今再被周太師問起,她隻得道,“請您見諒,具體的事等祖父和哥哥上來同您說,我隻是奉命在此守著。”


    老爺子並未交代她,能不能跟周太師說實情,她也不知周太師是否知道蘇鶴霆中毒一事,所以,不願多言。


    但見周太師一把年紀跟著在這吹風,心裏稍有不忍,便道,“哥哥嫂子他們不會有事,您不必擔心,要不您先回府吧。”


    周崇武心疼自家父親,也道,“是啊,父親,要不您先回去吧。”


    周太師擺了擺手,“我再等等。”


    心裏頭卻漸漸清明。


    剛來江寧,青雲就吵著要打獵,這不符合鬼軍主帥的行事作風。


    他不曾見識喬惜真正的身手,卻清楚青雲的本事,按理當不至於被毒蛇嚇得亂了方寸。


    即便喬惜真正跌了下去,以青雲對晚輩的愛護,當也不至於說那些話火上澆油,尤其是那些煙霧。


    這一切好似就是為了讓蘇鶴霆相信,喬惜真的出事了。


    是蘇鶴霆關心則亂,沒看出這破綻,亦或者他看出了破綻,但事關心愛之人,他不敢大意一分。


    再聯想到蘇鶴霆自小身上帶毒,還有老爺子帶下去的那大夫。


    周太師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剛剛問蘇鵲,也隻是想確認而已。


    結果得了蘇鵲那樣的答複,他便知道,青雲到底是因著慧月和兩個外孫的事,怨了他了,他們兄弟關係再難如從前了。


    他唇角牽起一抹苦澀。


    當年他信誓旦旦承諾會護好慧月母子,可事關周家全族,他最終還是違背了諾言。


    怨他也是應該的。


    想明白前因後果,他心裏除了那抹澀意,擔心倒是消散了許多。


    示意周家人退後,不必再同蘇鵲糾纏。


    便尋了塊石頭坐下,靜靜地等著。


    恰好,他坐的位置麵對著長生,見被定了穴的孩子,雙眸赤紅,急得都要哭出來。


    想到這也是個被蒙在鼓裏的可憐人,冷硬了一輩子的心腸突然軟了軟,同長生道,“別擔心,他們不會有事。”


    長生聽不進去,老爺子點他穴時,便在他耳邊說了阿姐沒事。


    可沒親眼看到,他都不會信的,何況,這麽久了,他們都沒上來。


    他在運力衝開自己的穴道,他要下去找阿姐。


    周太師察覺他的異樣,又道,“你這樣有損自己的身子,若你阿姐真的有事,你卻傷了自個兒,到時候如何護她呢。


    人總是要先護住自己,才能護住別人呢。”


    當年的抉擇,他並不後悔。


    卻聽得長生道,“我不傷自己,萬一阿姐當真有事,我護了自己,卻誤了救她,又有何意義?


    你幫我解開,我要去尋阿姐。”


    “你不怕自己跳下去,屍骨無存?”


    長生願意同周太師講話,便是希望他能幫自己,見他已有動搖,忙道,“若我下去會死,那阿姐也凶多吉少。


    可我下去了,總有一絲機會,說不得我們能相互扶持,共存亡。”


    他從來沒同外人說過這樣多的話,實在是小滿他們得了老爺子的令,不敢給他解穴,隻能眼巴巴地盯著周太師,“快幫我解開,我在意阿姐,又豈會怕。”


    周太師微怔。


    須臾,他自嘲一笑,“是老夫著想了,竟不如你一個孩子通透。”


    他起身解了長生的穴。


    若當年,他沒有為了護住周家,躲到江寧,而是堅定地守護太子。


    或許太子就不會死,大佑也不會變成今日模樣,但他不敢拿周家賭。


    到底是他辜負了。


    長生可不管周太師在想什麽,他得了自由,不顧辰山和小滿他們的阻攔,撿起地上的繩子就捆在腰間。


    一綁好,人就要往下跳。


    好在,老爺子帶著癩赤腳上來了,敲了敲他的腦袋,“這般不聽話,小心我跟你阿姐告狀。”


    “阿姐呢。”


    長生不怕告狀,忙問道。


    不必老爺子回答,喬惜攬著蘇鶴霆的腰,從底下躍了上來。


    見她當真沒事,反而有事的好像是蘇鶴霆,人都昏迷了。


    長生心頭高興,也不計較蘇鶴霆平日霸占他阿姐了,彎腰蹲在蘇鶴霆麵前,“我背。”


    喬惜耗了太多內力,的確累了,不跟他客氣,將人放在他背上,晚了一步的辰山忙一邊扶著,“你先背會,稍後換我來。”


    老爺子看了眼周太師,“你怎麽也來了,風大,下山吧。”


    周太師笑,“好。”


    他沒有再多問蘇鶴霆的事。


    再問,有些破裂的關係,也難回到從前了。


    老爺子也沒多說,隻道,“我們過兩日便回去了。”


    周太師嗯了聲,兩人再無話。


    喬惜聽著兩人的對話,察覺出不對勁來,再一細想,便也明白了,下意識看向蘇鶴霆,結果對上他陰沉沉的眸,喬惜心裏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鶴霆要和她秋後算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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