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霆眯眼,“你又打什麽鬼主意?”


    疆北缺糧,他當然想要更多的糧食。


    但他算看出來了,如今的喬惜為了報仇可以不顧一切。


    喬惜靠近一步,“季瑤被扣疆北王府這麽久,季川都沒反應,可見他是不打算給王爺交代的。”


    她知道季川被皇帝捏住了軟肋,沒有問過皇帝前,他不敢擅自處理此事。


    而以她對皇帝的了解,蘇鶴霆用季瑤換來糧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


    喬惜眼眸微閃,繼續道,“但季瑤的外祖姚慶山隻有季瑤的母親這一個女兒,而季夫人又隻有季瑤一個孩子。


    所以,姚家比季川更在意季瑤。”


    “然則姚家並無反應。”


    蘇鶴霆讓人給姚家去信的時候,喬惜就在旁邊,她如今再提姚家,蘇鶴霆便知,喬惜應是有了對策。


    喬惜也不同他賣關子,直言道,“那是他們不知道,季川並非隻有季瑤一個女兒,他還有個和別人生的兒子養在京城。”


    季川表麵對季夫人感情深厚,不願她再經曆生產之苦,隻要了季瑤一個女兒就不讓她生,實則是他已有了兒子,季夫人和姚家不知情,對季川的深情深信不疑。


    眼下姚家沒動靜,定是被季川哄住了。


    若讓他們知道真相,姚家還會如從前那般配合季川,任季川予取予求麽?


    蘇鶴霆眉頭微展。


    原來如此!


    在猜到季川是皇帝的人後,他便想到季川應該是要請示皇帝,才敢同他交涉。


    但隻怕皇帝舍不得用糧食換季瑤。


    故而那日他半道下了馬車,返回疆南便是在做第二手準備。


    “你想借本王名頭,讓姚家知道季川另有兒子的事?”


    喬惜點頭。


    蘇鶴霆譏笑,“你如今用起本王來,倒是愈發順手,如此,本王豈不是又要替你背上黑鍋?”


    喬惜也笑,“王爺說夫妻同心,那自然患難與共。”


    上次他們在客棧演的那一場,皇帝定會懷疑是蘇鶴霆攛掇的許安造反。


    蘇鶴霆的確算是給她背了鍋。


    且是他主動背的。


    喬惜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合作便是有來有往,她會回報他,“若是能讓姚家轉投王爺,王爺這鍋背的便不虧。”


    蘇鶴霆道,“姚家和季家十幾年的姻親關係,背後利益錯綜複雜,隻這一件事未必能瓦解他們。”


    何況,季川是皇帝的人,那姚家真正效忠的是皇帝。


    他雖為疆北王,但到底是起義軍出身,並非正統,而能將家業發展到天下聞名的姚家,不缺聰明人。


    他們又怎會輕易棄了皇室投奔於他。


    可喬惜卻勝券在握的樣子。


    蘇鶴霆狐疑的打量喬惜。


    喬惜羽睫又濃又長,微微闔眸便如兩把羽扇,將她眼底所有情緒深斂其中,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蘇鶴霆食指微屈,抬起她的下巴,逼視著她,“你似乎很篤定此事能成。”


    喬惜抬眸,眼底明亮清澈,“士農工商,姚家再富有,地位也隻是商人,他們選擇季川和皇帝,也不過是求個依仗。


    若依仗不能再成為他的依仗,精明如他們定會尋求新的庇佑。”


    蘇鶴霆眉心微跳,“你想做什麽?”


    “奪了季川的一切。”


    包括他的命。


    喬惜語氣不緊不慢,好似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再讓皇帝不再信任姚家。”


    蘇鶴霆沉默。


    良久,他一個爆栗敲在喬惜腦門上,“本王真想剖出你的膽子,看看它究竟長得有多肥。”


    姑娘家家,如今竟動不動就敢奪城了。


    喬惜沒防備,捂住被敲疼的地方,往後退,“王爺,對妻子動武非君子所為。”


    蘇鶴霆長腿一邁,又是一腦瓜崩彈在喬惜頭頂,“本王幾時標榜過自己是君子,你如今倒是想起來是本王的妻了。”


    “王爺別說自己沒動奪城的心思,稅糧隻夠疆北維持一個多月。


    就算下個月疆北下雨了,長出糧食也需要時間,所以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奪取季川轄內的城池。”


    喬惜繼續後躲。


    “皇帝不仁,大佑早就亂了,各地藩鎮割據一方。


    眼下各方勢力相互牽製,相安無事。


    但王爺若敢貿然對季川動手,其餘各方勢力就會擔心王爺吞並季川後,再覬覦他們。


    屆時,他們為自保,必定會先聯合起來攻擊王爺,到時王爺內憂外患,腹背受敵,這就是王爺先前沒有輕易發兵的原因。


    可眼下王爺為了疆北的將士和百姓,不得不動,但王爺不想讓疆北成為各方勢力群攻之地。


    所以,王爺今日出現在這裏,是想借許安的名頭出兵。


    許安和季川是私怨,便是許安將整個疆南吞了,在各藩鎮看來,也不過是疆南換了個頭領而已,先前的製衡局麵沒有破壞,對他們並不構成威脅。”


    蘇鶴霆腳步頓住。


    他的確是如此打算的。


    喬惜全部猜中。


    但他今日會出現在這裏,除了喬惜說的原因,還有就是他得知她帶著紅狐和綠蛇跑去季家了,他擔心她冒險,連累了它們。


    對,他隻是擔心它們。


    蘇鶴霆斂回思緒,他從沒小看喬惜的聰慧,隻不知她如今對政局也有把控,“你不會平白讓本王得好處,說吧,這次你想要什麽?”


    “季川轄內五洲,除去涼州,還餘四洲,你我各兩州。”


    自然,事成之後這些城池表麵都掛在許安頭上。


    工具人許安:有沒有人聽聽我的訴求?


    蘇鶴霆蹙眉,“好大的胃口,你想要那個位置?”


    喬惜搖頭,“我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塊料,王爺,我隻想報仇。”


    在此基礎上,若可以,她希望能為天下百姓扶持一位明君。


    也算是承了喬家世代英烈護百姓安寧,護天下太平的遺誌。


    蘇鶴霆嗤笑出聲,“喬惜,本王很小的時候便明白一個道理,促使他人強大的人,最終都會自取滅亡。


    本王扶持你,豈知最後不是養虎為患,反被你咬一口?”


    “王爺怯了?”


    喬惜邁步走到蘇鶴霆麵前,雙手捏著他的衣袖,仰起頭,眼底滿是挑釁。


    蘇鶴霆還有後半句沒說完,若自己足夠強大,哪怕老虎被養的再凶悍,他依舊能掌控。


    可蘇鶴霆有自己的顧慮。


    他身負劇毒。


    若無解藥就得提前見閻王,誰知到時喬惜這隻母老虎會鬧出什麽幺蛾子。


    “若本王不應,你會如何?”


    喬惜笑,雙手卻微微用力,“找許安,亦或者別的藩鎮勢力合作。”


    蘇鶴霆一眼看穿她。


    故作鎮定!


    像極了小時候遇事心裏沒底,卻強裝信心滿滿的樣子。


    但他不懷疑,自己若不應下,喬惜找別人合作的決心。


    看來他得努力讓自己活得久一些。


    “隻憑許安那幾萬人能攻下哪座城?”


    蘇鶴霆黝黑的瞳仁裏有危險的光芒,“你又如何同皇帝那頭周旋?”


    喬惜被看穿,並不覺難堪。


    換個合作對象,雖然會難走許多,但舍得一身剮,總能走出一條路來。


    何況,她知道蘇鶴霆會合作的,因他不忍身後百姓挨餓,不忍他們受戰火之苦。


    念及此,喬惜自己也愣住了,她為何莫名有種很了解蘇鶴霆的感覺?


    為何就篤定蘇鶴霆是個放不下百姓的人。


    因著她這一怔愣,沒防備蘇鶴霆彎腰將她扛在了肩上,“本王看你是欠收拾,本王還沒死,你就想著找別人。”


    “你要做什麽?”喬惜回過神來,抓住他的後背衣襟。


    蘇鶴霆惡狠狠道,“做本王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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