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白是不願意這麽簡單放過她的,恨不得立刻馬上就讓她滾去吃牢飯。


    但是那天,沈白將東西從奢品匯贖回後,他曾問過沈蓮的意思,想看看她打算怎麽處理柳思夢。


    那時,沈蓮靜默許久,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她希望沈白別報警,給柳思夢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在她看來,那孩子,是她親自從大山裏接出來的。不想看到她年紀輕輕,就被關進監獄。


    ......


    午飯時,沈白和陳雪坐在食堂內。


    明明麵前的餐食色香味俱全,但沈白總覺得心底空落落地。


    他手邊放著過幾日的【冬令營(化學賽)】證件,火紅色的掛繩散落在一旁。證件卡上,填寫著他的個人信息。白底的證件照裏,他笑的肆意。


    之前陳凱跟他說過,所有晉級決賽的隊伍,都有一個直接參加冬令營的名額。


    在他們團隊中,褚衡跟吳桐早就保送,翟誌曉又被拉去,頂了文學營的壯丁。


    如此一來,化學營的名額,自然落在了沈白的頭上。


    他不斷攪動著餐盤內的青菜,悄聲看著對麵滿臉愁容的陳雪。


    “我還是想不通,小胖子去哪了。”


    “他啊,請假了啊,我早上沒跟你說嗎”陳雪回應著,卻不敢看沈白的眼睛,低垂著腦袋,筷子扒拉著餐盤內的米飯。


    沈白看著她,手中的筷子不斷戳著餐盤,發出咚咚的聲響。


    “我給他發了那麽多信息,怎麽,一條也沒見他沒回呢”


    “咋回事呢,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吧。”沈白邊說著,已經將撥號頁麵打開。


    “別打了...”


    食堂內,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按鍵。


    這道略帶顫聲的話,準確傳入沈白的耳中。


    眼見自己瞞不住,陳雪隻得抬頭,眼角豆大的淚珠正在下墜。


    “他...他家出事了。”


    “你不在的時候,老班專門交代,不讓我跟你說。她說,怕影響你準備冬令營的心情…”


    陳雪說完,情緒像是開閘泄洪,再也繃不住了。


    沈白楞在位子上,手中的筷子懸停在半空。他隻覺得身體麻木了一瞬,耳畔高頻的鳴音,剛好掩蓋了周遭的所有聲音。


    “他們家出事了”沈白問道。


    “跨年夜,岑阿姨開車去醫院的路上,發生了車禍...”


    沈白皺著眉,不可置信。


    “所以,他們全家都......”


    陳雪連連擺手,連聲否認,“不是不是!”


    “那天晚上,隻有岑阿姨一個人,但是,岑阿姨沒搶救過來。至於唐禹...急火攻心,在醫院突發心梗,好在溶栓及時,住院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


    聽到這個消息。


    沈白不知是喜還是憂,唐禹的命保住了。


    可那場車禍,還是發生了...


    “你怎麽不早說啊。”沈白將筷子一撇,快速起身。


    “你去哪”


    “去醫院。”


    “那我也去...”


    二人出了學校,招手攔了一輛出租,快速趕赴醫院。


    ......


    “砰——!”


    病房門被人猛地推開。


    沈白和陳雪匆匆趕來時,唐禹呆愣地坐在床上,雙目渙散地看著一旁的窗戶。


    聽到響動,他緩緩轉頭。目光觸及沈白和陳雪時,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波動。


    “你們怎麽來了。”唐禹輕聲說著。


    沈白打量著他,往日飽滿的臉頰,此刻也消瘦了幾分。他的手背上,留置針正在不斷往體內輸送著藥液。


    “發生這麽大事,我都不知道。我來晚了。”沈白說著,歎了口氣。


    “沒事,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唐禹輕咳一聲,話裏帶著幾分調侃,“坐吧都。”


    二人點了點頭,圍坐在床邊。


    “幹嘛呀,都冷著臉。我真沒事,這不,已經從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回來了嘛。”


    唐禹強擠出一絲笑,“哎,早該聽陳雪的,早點減肥就好了。”


    陳雪一聽,眼眶又是一紅,趕忙用手背擦拭著眼角,“是啊!早點減肥,哪裏至於梗住。”


    話落,唐禹笑出了聲,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等我出院,肯定瘦一大圈。”


    “對了,你們能幫我,去八樓找找我媽不我都住院這麽久了,怎麽不見她來看我。就我奶奶跟我爸,跑前跑後的。”


    沈白一驚,悄聲跟陳雪交換了一個眼神。


    正當氣氛卡在這裏時,病房大門快速開合。唐禹的爸爸,唐海庭進入屋內。


    “唐叔叔。”


    “唐叔叔好”


    二人同時起身,跟唐海庭打著招呼。


    唐海庭看著他們兩個,一眼就認出了他們。這兩個孩子跟唐禹的照片,現在還在唐禹書桌上擺在呢。


    “沈白,陳雪,你們兩個不上課,還專門來看小禹。有心了。”


    “哦,我帶了個陪床的折疊床和東西,方便給我搭把手,一塊拿一下嗎”


    見狀,沈白連連點頭,拉著陳雪一同離開。


    ......


    病房外的消防通道內,昏黃的燈光拉長了他們的身影。


    “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小禹他...”唐海庭邊說著,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


    沈白點了點頭,不確定道:“ptsd”


    “嗯,巨大的創傷,讓他忘了跨年夜的車禍。”


    “我和他奶奶,一直跟他說,他媽媽去國外做學術項目了。”


    “但現在,他總覺得他媽媽還在醫院...也沒準哪天,他腦子轉過彎了。咱們得把口徑統一好,別讓他聽出破綻。”


    沈白和陳雪點了點頭。


    現下,這應該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唐叔叔,我記得唐禹跟我說過,每年元旦的時候,岑阿姨這個級別的主任,都不會排班坐診啊,怎麽...”


    唐海庭點了點頭,“沒錯,以往,我們都是元旦白天,就開車回家看他姥爺。”


    “但今年,不是把姥爺接過來了嗎。”


    “你岑阿姨閑下來了,醫院裏有小朋友跟她換班,她就來了。”


    沈白一怔,這段話炸響在他腦海裏。


    兜兜轉轉,這件事,仿佛完成了詭異的閉環。好像怎麽做,都有死神在對著他們家招手。


    如果不接姥爺,他們一家開車回家,車禍團滅;


    如果接姥爺,岑阿姨留在京市,跟人換班出門,還是車禍......


    命運的這一掌,重重拍在沈白的脊柱上,似乎還帶著一些推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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