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墨弛眉頭一皺,他常年待在軍營,對這些馬蹄聲、盔甲行走間撞擊的聲音都很是熟悉。


    門外,是寧廣的兵將?


    歲妤沉靜的眉眼含笑,緩緩低垂眼睫,又在矮凳上坐下,一派穩重之相。


    王六捂著臉,伸長脖子去看外頭,在看到自己小廝那道矮小身影時,才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們這群賤民,都要為剛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說著趁夏墨弛不注意就從雞籠上麵跑過去,期間一腳踏空正好踩在雞糞便上的狼狽不堪暫且不提,隻滿臉狠厲,對那些官兵下令。


    “都給我抓起來。”


    原來那塊令牌可以調動的是鎮守地方的兵,而不是縣衙衙役。


    真的是太好了,刀劍無眼,這下誰死誰活,還不是他說了算。


    要一把毒藥撒過去的偃乘被拉住袖子,力道輕淺,卻讓他的動作驟然頓住,隻乖乖站在歲妤身側當門神。


    裏頭的胡老四被他哥扶出來走到門邊,這輩子還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麵,瑟瑟發抖之餘,竟然還能有點詭異的好奇。


    畢竟......這即將被捕的幾人,都勝券在握、沒有絲毫懼怕的樣子。


    他們怕也沒用,經此一遭,早就打定主意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先前搞來的路引和戶籍遷動證明,正好派上用場。


    嗯,看完熱鬧就和恩公他們一起跑了算了。


    這麽想著,他們二人也不給恩公惹麻煩的在門後躲好,隻探著個腦袋看情況。


    坐在門邊矮凳上的歲妤回頭看他們一眼,見胡老四精神頭好得很,便再度轉回去看夏墨弛靈活遊走在官兵中間。


    “你們下死手啊!刀劍無眼,死傷不論,出了事情我擔著!”王六捂著腫成豬頭的臉上躥下跳。


    該死,一個富商而已,怎麽有這麽好的身手?


    貧瘠有限的腦子叫王六在氣頭上想不來那麽多彎彎繞繞,隻知道要將這幾個人,尤其是夏默就這麽亂刀砍死。


    竟然敢那麽對他!


    夏墨弛從那些官兵手上奪過大刀,刀劍鏗鏘聲不絕於耳,倒也沒下殺手,隻是也輕易就能擋住那些人。


    正旋身一腳將人踹飛,夏墨弛卻驟然看見歲妤朝自己眨了眨眼,動作一僵,轉瞬反應過來故意露出破綻,假裝被打回來,佯裝不敵。


    這點小動靜王六自然沒注意,指著夏墨弛不敵的身形怒喝,“快砍了他。”


    後頭的事情便順理成章,夏墨弛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官兵反剪雙手,懶散地站著嘲諷十足。


    楚引辭和歲妤幾人沒有那麽招王六的恨,也沒讓那些官兵怎麽綁人。


    王六晃蕩似的走過來,紅燒豬頭似的臉孔滿是憤恨。


    抬腳就想來踹夏墨弛,誰料被夏墨弛長腿一邁用膝蓋抵開他的腿,反倒徑直踹上他圓滾滾的肚皮。


    倒在地上濺起幾滴泥水時,門外便再度傳來整齊劃一的馬蹄聲。


    王六往外看,便又是一隊人馬進來,個個還穿著正規的盔甲,氣勢洶洶。


    王六瞬間就呆傻了。


    怎麽又調兵來了?


    他手裏那塊令牌有這麽大的權力嗎?


    他王家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隻是還沒等王六多想,那為首的士兵便驟然越過他,朝夏墨弛他們一拱手,“聽聞報官有人私調兵馬,我們是來抓人的。”


    說話間目光與歲妤交錯一瞬,便又恢複如常,轉身看向院子裏雞飛狗跳的混亂場麵,一揮手,“都抓起來。”


    在自己被反剪雙手的時候,王六都還是不敢置信的,怎麽一切都會這麽出乎意料呢?


    眼睛紅血絲密布,王六如喪家之犬一般,正要被壓著走時,卻突然出聲。


    “我能不能和他說句話?”抬了抬下巴指向歲妤的方向。


    楚引辭皺眉,看向歲妤,“我去同他談話?”


    歲妤不可置否,便見楚引辭走上前時,王六也沒什麽反應。


    卻在那官兵鬆開些手的間隙,直直將手裏有點被汗水沾濕的藥粉撒向楚引辭。


    哪怕官兵製住他手的動作再快,楚引辭後退得極為迅速,屏住呼吸時,卻也感受到一股燥熱自某處升起。


    “哈哈哈哈,我這藥粉沾著了就躲不掉,你個扮豬吃老虎的著了道也不錯,不是什麽高風亮節嗎?我看你在這窮鄉僻壤找誰!”


    這話已然很有指示性,這是——chun藥。


    偃乘驀然一驚,上前便直探楚引辭的手腕。


    他可不是為了什麽楚引辭,隻是因為他知道歲妤是這裏麵唯一的女人,要真是像這王六說的效果,那......


    這後果他都不敢想。


    隻剛探出脈象,偃乘的臉色便肉眼可見黑了。


    這毒是他研製的,千機醉,沾之便誘人發狂。


    更不湊巧的是,他這藥隻是玩鬧著做出來的,沒有解藥。


    要研製出解藥,最少也要半個時辰。


    而他這毒的厲害便是......一刻鍾之內沒泄欲交合,便會爆體而亡。


    偃乘死死閉了閉眼睛,看向已然漲紅了張臉、推開他靠在土牆上的楚引辭,無比後悔,剛剛上前去的,怎麽就不是他呢?


    夏墨弛皺眉。


    單看偃乘的神色、以及楚引辭明顯不對勁的神色,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他心裏不知為何,有了點突如其來的驚慌和瘀堵。


    “他這是怎麽了?”語氣猶疑。


    倒沒人理他,楚引辭強撐著理智開口,讓那帶兵的領頭先將人壓走。


    偃乘直接就上針直直插入他腰間,試圖緩解他逐漸高漲的燥熱,但......收效甚微。


    “唔......” 克製的低吟沙啞又紊亂,楚引辭隻覺自己好似浸在火海裏,無處可逃。


    低垂的眼睫都被點燃,濃烈的火焰從他的四肢百骸齊齊遊蕩開來,近乎將周遭所有都盡數付之一炬。


    撐不住地俯身半跪,脊背繃直恰似一張拉滿的弓。


    楚引辭低低喘息著,便見眼前倏而停下一剖青綠染白的衣袍。


    猩紅的眼皮上抬,身前站著的,是他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靠近之人,身體內的火再壓抑不住,楚引辭伸手扯住那角衣袍。


    力道輕柔,生怕碰碎什麽似的小心翼翼。


    誰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在試探,也在征求同意。


    手裏緊緊抓住的衣袍被扯開,楚引辭的心也一道沉入穀底,自我厭棄極重,半斂的眸子瞬間便黯淡下去。


    忽而一隻玉白的手抬起他的下頜,被迫仰麵之時,便是歲聿俯身湊近,指節屈起緩緩拭去他眼角因難受沁出的淚水。


    嗓音低緩:“哭了?”


    楚引辭急急喘著,心間仿若被一隻大手死死攥住,意識到什麽,急速崩裂的筋脈蜷縮擴張,叫他這個人都近乎變成最危險的火藥。


    “沒......”


    “哭什麽?中毒......”潤紅的唇輕啟,打斷楚引辭急迫的辯解,“解了便是。”


    楚引辭黯淡的瞳仁劇烈震動,俶爾抬起已然被浸紅的上眼皮,呆愣問出聲:“怎麽解?”


    歲妤似是被他這句話問得輕笑一聲,玉白指尖拉著他的手腕,近似摩挲一般往她自己身前帶,男人便好像生出許多氣力一般直直跟著站起來。


    轉身往馬車上走,手心內廣袖的觸感輕軟,恰如現今清淚墜落的楚引辭,歲妤手上力道加重,在廣袖尾端扯著男人跟在自己後頭。


    這次來寧廣他們是暴發戶,馬車自然造的格外華麗舒適,其內還有個小隔間,專供歲妤休息所用。


    現下,卻有了其他用途。


    偃乘的神情可怖,卻在看見歲妤臉上淺淡的神色時,半步都邁不出來。


    先前可以瘋到想殺誰殺誰的瘋子,如今被拴上鏈子,隻消主人看一眼,便再生不起反抗她念頭的心思。


    便恰如此時,他哪怕心裏再清楚馬車車簾放下、門被鎖上之後會發生些什麽,也無法動彈阻止半分。


    歲顥握著拳,神色焦急看一眼偃乘,再看一眼夏墨弛,隻覺得自己腦子快炸開了。


    怎麽辦,姐姐的身份是不是要暴露出來了?


    在場這些人會幫她隱瞞嗎?


    多了好幾個人知道,是不是這秘密泄露的可能性也就越發得大?


    萬一到時候姐姐不情願和他們誰在一處,又會不會因愛生恨多扯些其他事情出來做幌子,又或是拿捏住這個把柄威脅姐姐?


    一連串的想法在他腦子裏掠過,歲顥都覺得自己要變成傻子時,夏墨弛忽而語氣艱澀地問道:“兩個男人......也可以?”


    歲顥著急到緊緊皺著的眉頭一下便放鬆了,“可以,當然可以,這有什麽不可以的!”


    打著哈哈轉頭看向身後還躲在門背邊的胡家兩兄弟,在見到他們也因自己那回答震驚地瞪大雙眼時,心裏簡直是暢快淋漓。


    感謝上天,讓他遇到的是這幾個傻子。


    隻不過......還剩一個人呢!這個人看起來可不像不清楚的樣子。


    視線同偃乘交錯一瞬,二人不約而同上前,一個用東西將那門外的馬車圍住,一個在附近撒毒,就是讓人無法靠近馬車方圓幾裏之內。


    夏墨弛眼神直愣愣地盯著馬車,試圖透過那薄薄......不,加厚的六層木板看到裏頭的景象。


    呆怔半晌,心裏頭打轉的想法都不知道轉了多少回,終於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上前拎起兩個大柴垛也圍在馬車外圍。


    甫一走近,卻驟然聽聞裏頭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哼。


    繾綣氤氳出水光似的,隻一進耳朵裏,就好似要就著這點勁兒將魂魄都扯出來嚼碎了咽進去,偏偏那苦主還很樂意。


    怎麽......怎麽這一聲,聽起來比女子還要嬌媚?


    夏墨弛捂著自己耳朵,轉了兩圈之後,又繞回原地蹲下來,不舒服又直接席地而坐,就這麽走不成得聽牆角。


    馬車內,狹小的隔間。


    後仰撐在馬車上的楚引辭麵色漲紅,如玉君子已全然被不可言說的欲色浸透,變得格外危險。


    歲妤坐在他身前,眸色沉沉凝視他半晌,伸手緩緩摩挲著他的眉眼,俯身湊近些。


    溫熱滾燙的兩道呼吸交織,頃刻間便讓狹小的空間內再度彌漫起水汽。


    “楚庭卿,你還沒告訴我,當年何故不辭而別?”


    狹小的空間似乎還有回音,落在理智傾盡崩塌的楚引辭耳中,便如同最催人奮進的靡靡之音。


    楚引辭未曾碰過這些溫香軟玉的把戲,卻在此刻,逼仄無比到能清晰嗅見歲聿身上逐漸演變成甜香的氣息,被弄得潰不成軍。


    玉白的指尖落在連他自己都鮮少觸碰之處,趁他之危逼問一直未曾得到回答的疑惑,緩緩施力。


    “因為......因為......”素日自持的端方君子,此刻與被逼問、甚至嚴刑拷打的罪犯無異。


    還是用的最無理、最折磨人的刑罰。


    吐氣艱澀,痛楚過後隱秘升起的歡愉近乎叫楚引辭崩潰,眼尾墜著淚可憐兮兮,“因為我好像......是斷袖......”


    先前絲毫不敢透露的秘密在此刻歲聿的半放縱之中,極會抓住契機地開口吐露,楚引辭不惜用最唾棄的話語評判自己。


    “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很惡心?”楚引辭眼睫震顫得翩躚,眸光破碎得不成樣子。


    歲妤輕笑,坐直身子緩緩解開腰封,動作極緩慢,叫楚引辭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上頭,跟著她的細微動作轉動眼珠子。


    片片流光從宣紙糊成的窗戶透進來,沿著歲妤的半邊側臉摩挲貼合,真就像極了旁人口中所說的仙官下凡。


    也叫楚引辭本就快要炸裂的身子,欲火高漲。


    視線落在纖細頸子往下的位置,楚引辭卻倏而頓住,身子僵得不像樣。


    那是......裹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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