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接連三道驚叫聲傳來,俱滿是駭然、無措,直衝大殿正中央。


    沈晏亭身手最好,目眥欲裂,幸好趕上將往後倒下來的歲妤接入懷中,心痛得近乎被直接一刀劈成兩半。


    “太醫來了,太醫來了!”李連拉著劉太醫上前,一行人焦急到不行。


    “毒婦!”帝宸一揮手便將沈晏亭手上執的阢板,淩厲擲向太後,被她驚慌失措蹲下身子躲過殺機。


    阢板直直插入她高聳的淩雲髻中,將她帶得整個人釘在座椅上無法動彈,臉色都煞白,高呼“來人救駕。”


    老嬤嬤在旁邊倒是想上前救駕,被沈晏亭強壓怒火地一劍削去她大半邊發髻,自個兒都呆坐在地上張著嘴後怕。


    下方。


    劉太醫細細把了脈,灰白眉毛一皺,頓覺這事兒不簡單——這......這歲娘子的脈象強健到近乎能將他打倒啊!


    “歲娘子應是受了大驚嚇,才會這般驟然暈厥,老臣開上一副藥,喝下許是能有所好轉,隻是何時醒來......倒沒定論。”


    劉太醫斟酌著字句,謹慎描述著現如今的情況。


    帝宸三人的心神第一時間都隻停滯在歲妤身上,得知她無事之後,方才能將怒火傾瀉出來。


    “太後失德,對大臣新婦動用私刑,人至今生死不明,暫禁仁壽宮,奪敕所有封名,貶為庶人。”


    帝宸目光冰冷,猶如看一具屍體一般,注視著被釘坐在上首、毫無姿態可言的太後付氏。


    付氏慘白的神色驟然因為升騰的激動泛出幾分血色,厲聲喊住要抱著人往外走的沈晏亭他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原來你們三人都和她有首尾,帝宸,你若是敢這般對我,整個盛京,怕是頃刻便要流傳出這被你們護在懷裏的歲娘子夜禦三夫了。”


    林述溦默契地從沈晏亭懷中接過人,抱著走出大殿,壓根沒有絲毫遲疑。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這二人在,絕不會叫方才太後的話泄露出去分毫。


    現在他最要緊的,是帶歲歲去醫治。


    視線凝在垂落於林述溦身後的那隻素手,直到越過拐角再也看不見,帝宸和沈晏亭方才收回目光。


    還多虧了這老虔婆提醒,否則,他們可就真忘了還要斬草除根。


    帝宸轉身,指尖並攏屈起後撤一瞬,門外幾道黑影逸散,頃刻間便融入仁壽宮之內。


    “你真以為,三年前他死,隻是個意外?”


    “你能安安穩穩當這個太後三年,也是拿捏住我的把柄?”


    “我隻恨,沒有早點處置了你,才叫你有機會到杳杳跟前叫囂,傷害她,你怎麽敢?”


    最後一句問話,帝宸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惡狠狠逼出來的。


    隨著字音落,從門口被押進來的幾個婢女、太監跪了一地。


    付氏陡然一驚,這些,都是她的心腹,被安插在宮內自己想要探聽消息的各個崗位上,縱使事發,也決計牽扯不出自己。


    但是,現在,這些被她認為是最深釘子的心腹們,一個個跪在地上。


    身子發軟,卻被腦袋上的阢板牢牢盯住發髻,不敢有半分鬆懈,否則便會扯著整個頭皮都被硬生生撕開。


    她完了。


    哪怕是方才同帝宸叫嚷,她的底氣也在現下被連根拔起,她再沒有能威脅到帝宸的底牌。


    “看著她,歲娘子未醒,她便這樣盯著吧。”


    帝宸同沈晏亭一道轉身離去,腳步匆匆,已經沒有心神再來關注一個下場既定之人的感受。


    沈晏亭邊走邊吐槽,“所有能為熙妃娘娘母家平反的證據,我都已經收集好了,隨時都可以昭告天下。”


    當年熙妃私通事件背後,其實還牽扯到了她的母家——程大將軍府的謀逆案。


    在帝宸登基後,雖熙妃被洗刷幹淨私通的罪名,但其母家卻仍然被扣了頂謀逆的罪名。


    隻是在“暴君”的罪行麵前,這點家的汙點暫做不提罷了。


    帝宸不是能壓抑著性子的人,那道先皇臨終前惡心人的聖旨也壓根沒有那麽大的效力,一切隻不過是多種因素疊加,才叫他們隱忍不發。


    這次他從邊關回京,便是找到了這些證據。


    今天在宮內商量的,也有這樁事情。


    隻是......在這緊要關頭,出現了些不可抗的因素,放緩了些他們的步伐,但絕不會讓他們遺忘掉該做些什麽。


    誰也沒想到,付氏多逍遙些日子,竟還成了傷害歲妤的隱患。


    現在雖說有些緊急,但多了個逼迫命婦、擅用私刑的名頭在,也能勉強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了。


    另一邊,李連抄小道,將人直接帶到了帝宸的寢宮。


    整座皇宮在帝宸少時,加上受到屈辱的那數十年,哪邊更近早被摸得透透的。


    怎麽走才最近,李連簡直是門清。


    明黃色帳簾垂落,劉太醫隻能盡量讓自己變成個選擇性失明的瞎子,隻看得見需要他診治的病人。


    林述溦早便不在意這些俗名,接過宮女端上來、剛熬好的藥,妥帖地試了溫度後,再動作輕緩地喂進歲妤唇中。


    藥汁順著唇縫滾落,將玉白小臉都劃出一道褐色痕跡,林述溦用帕子擦著,卻覺得怎麽也擦不幹淨。


    眼眶通紅,強忍著淚,保持理智地做出對歲妤好的一切決定,“去拿竹管來。”


    說著自己也喝下一小口,含住歲妤唇瓣緩緩將藥汁渡過去。


    躺在床上的歲妤蹙著眉,一張小臉都快皺巴巴的了,硬是被迫喝下那些苦藥。


    苦澀的滋味比不得眼淚好喝,林述溦像是一架被操控的木偶般,隻知曉機械地照料歲妤。


    唇對唇渡過去的小半碗藥,加上竹管引渡的,好歹是要歲妤將這苦藥喝了下去。


    日中到日落,三人心神緊著,絲毫不敢放鬆。


    外間隨時候著的整個太醫院被問了不下十回:


    “為何沒有什麽事,就是不醒?”


    “會不會有什麽診治不出來的病?”


    “對她的身子有沒有影響......”


    諸如此類問題,將一眾太醫問得汗如雨下。


    若不是都用統一的回話模板應答,光這一項,便幾乎要占住他們所有心神來想回答話術。


    “歲歲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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