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


    劉蓉被她這麽一問,霎時間便也有點心慌。


    剛才是因為擔心歲妤,在房間裏還沒怎麽特別關注這個東西,但現在被陳雨番一提起,再仔細想想……


    昏暗的室內,燈光隻聚集在那麵床尾擺放的鏡子上。


    隻要有人躺在床上,一舉一動,哪怕隻是一個皺眉、一點輕聲哼哼都能被完完全全照在裏麵,什麽都能看見、聽見。


    恐怖的氛圍中又不自覺帶了點狎昵和莫名的曖昧。


    三年前孟生雲就是住在這間房沒了的,難道……?


    猜測在心頭一閃而過,劉蓉和陳雨番就看見謝斐卿緩步上樓。


    麵容冷峻的男人難得溫和,詢問著她們歲妤現在是什麽樣的情況。


    “挺好的,歲歲沒難受也沒吐,就是……”


    陳雨番神色猶疑,有點直覺地覺得,眼前的謝斐卿一定能解決這件事情,但隨意在外人麵前說歲妤房間的隱私,又好像有點不太合適。


    特別這個人還是暗戀……不,應該是明戀歲妤的追求者。


    劉蓉倒是沒想這麽深,她的目光有點懷疑地看向謝斐卿,看到他仍然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斯文樣。


    哪怕渾身氣質很是冷然,依然讓人有種莫名的信服力,好像他就是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當初第一個發現孟生雲失蹤了的,也是他。


    跟著去做筆錄、錄口供……隻要是關於那件事情,走在最前麵幫著處理的,也都是他。


    在所有參加聚會的同學都陷入恐慌的時候,隻有他挑起了大梁。


    可以說,三年前的事情,謝斐卿是最清楚來龍去脈的那個人。


    嫌疑最大,最後撇得卻最幹淨。


    要麽是真幹淨,要麽,就是裝出來給他們所有人看的幹淨。


    “歲歲房間裏好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那麵正對著床尾的大鏡子……”


    聽完劉蓉說的話,謝斐卿神色有些詫異,臉上的神情卻還是淡然居多,“鏡子對床,有什麽不好的說法嗎?”


    “額……可能有點迷信,但這個意思就是很有可能會……見到不幹淨的東西。”陳雨番沒想到謝斐卿連這都不知道,艱難做出解釋。


    但其實仔細想想,好像也不難想象。


    在大學裏,謝斐卿除了成績一等一的好,基本也不參加他們同學組織的各種聚會和活動。


    生活裏除了學習就是枯燥,隻有跟歲妤扯上關係的,才願意偶爾賞光去上一次。


    他不知道這些民俗,好像也不足為奇。


    謝斐卿眼中眸光滿是焦急,“一直就聽人說這棟古堡裏有傳說,當初孟生雲……我以為隻是意外。”


    “如果真像你這麽說,歲歲會不會有危險?”


    問著,謝斐卿就要往裏進,幾人對話的間隙,醉得不輕的顧竟也搖搖晃晃扶著牆,從樓梯走上來。


    “歲歲有危險?我去……”醉鬼的調子輕飄飄的,現在這個時候聽起來好像才最危險。


    “誒誒誒誒,你別倒啊……”陳雨番和劉蓉好一陣兵荒馬亂才給扶好他,放在牆邊上讓他靠著。


    謝斐卿指尖不著痕跡地撚了撚,走廊樓道的燈突然開始閃動,一明一滅,很是嚇人。


    劉蓉膽子大點,還沒嚇得那麽慘,但陳雨番顯然被嚇得不輕,死死抱著劉蓉小臂,顫音和哭腔齊出,“要不我們走吧?”


    “好像走不了。”這個提議被謝斐卿否決掉。


    二人看向他的方向,謝斐卿身影被光影照亮一大半,藏在暗處的那小半部分瞧不分明。


    “遊戲如果開始,就不能停止。”


    “這是規矩。”


    淺淡的話音在耳畔落下,夾雜著古怪的腔調。


    劉蓉很輕易就能想到,這句話是【真心話大冒險】遊戲裏麵的那句導語。


    ——遊戲如果開始,就不能停止。


    ——不能說謊,不能違背提出的要求,不能走出這棟古堡。


    ——現在……開始吧。


    畫著複雜紋路的木質棋盤,吸在上麵旋轉的毛筆,都是在他們來到古堡的時候,一開始就擺在客廳裏的小幾上的。


    他們裏麵如果沒有誰提前來整理過,那麽……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新的東西,是怎麽弄出來的呢?


    畢竟,三年前,他們玩的真心話大冒險,還是用酒瓶子轉的而已。


    這次……像是特地給他們準備好了一個可以開始的道具。


    似乎是想到什麽,陳雨番已經快被自己嚇暈了。


    正好映襯她這想法,樓道的燈“滋滋”響了兩下,全滅掉了。


    樓道裏陷入一片黑暗。


    幾乎是自己捂著自己嘴巴才能不被叫出來的驚嚇聲,陳雨番被劉蓉摟著,嚇得渾身顫抖。


    水腥味越來越重。


    在這走廊裏站著的幾人,似乎都感覺自己喉嚨裏被塞進了什麽鹹腥的草,掖在嗓子眼,咽不下去扯不出來,呼吸都逐漸急促起來。


    陳雨番被劉蓉護在身後,靠著牆壁,應該算是很有安全感的一個姿勢。


    但……後脖子那兒的涼氣越吹越起勁,按道理來說她背後沒有風源,這股涼氣又不可能是她自己太害怕了產生的。


    她連轉頭都不敢轉,一瞬間那些什麽叫人名字故意喊她回頭、肩膀上三簇魂火被扇滅之類的俗話全都在腦子裏浮現。


    “陳雨番。”


    從她身後,一道聲音悠悠喊出來她的名字,字正腔圓,就像在她耳朵邊輕聲細語似的。


    一隻手護在陳雨番身後的劉蓉手上凝出水珠,指頭尖都被凍得麻木。


    在聽見那道喊出陳雨番名字的聲音之後,倉皇破音叫出熟悉的那個名字:“孟生雲,孟學長,是你嗎?”


    這個名字被叫出來的一瞬間,樓道的燈從全滅變得忽明忽滅,從劉蓉和陳雨番的角度看過去,一道人影站在靠在牆上的顧竟身旁。


    燈光閃爍得太快看不清楚,但就是這樣朦朧的氛圍,才是最恐怖和最具有想象空間的。


    “是……是孟學長,真的是他。”陳雨番被嚇得要死,都快哭出來了。


    更別說現在的孟生雲看起來不是什麽善終的模樣,分明……分明是回來尋仇的!


    直挺挺站立在樓道口的那道人影突然抬起頭,血淚從眼角流出,“我好恨……”


    陰森可怖的調子,含冤而死的戾氣……


    陳雨番一聲尖叫,燈亮了。


    “他走了嗎?”閉著的眼睛裏出現了白光,陳雨番感受到燈亮了,才敢顫抖著發問。


    劉蓉神色不太好,滿臉恍惚,“所以……孟學長他不是自殺對不對?他想要我們為他伸冤?”


    謝斐卿背在身後的手輕微動了動,將那縷黑煙收回手心,同樣也是有些正色,“這個情況應該很能說明問題了,我們……怕是走不掉。”


    “也不可能走。”劉蓉態度堅決,“孟學長那麽好的一個人,他死得冤枉,在知道這個事實真相的前提下,我要是逃跑了,就對不起他給我的資助。”


    當年她剛上大學,家裏就出了事,正好是急需用錢的時候。


    但她沒有賺錢能力,更隻是個大學生而已,差一點點,就要誤入歧途。


    是當時還擔任學生會會長的孟生雲偶然從她遞交上去的申請單上得知情況,主動牽線,讓她有機會去接觸愛心基金會,獲得資助,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雖然對他來說,可能僅僅隻是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更沒有強求過什麽回報,但這一小小善舉,之於劉蓉,是救命的恩情。


    她繼續加入學生會,一步一步變得更好,最後卻在自己即將畢業的時候,得知孟生雲的死訊。


    他的女朋友不見蹤影,曾經的至交好友沒有為他發聲,好像都默認他就是自殺,同意了警察的結案。


    已經妥協過一次,這次親眼見到孟生雲的鬼影,知道他死得不明不白,劉蓉再也不要做那個忘恩負義的人了。


    陳雨番是知道她全部的事情的,雖然很怕,但剛剛那個場景,她要是自己想走,恐怕也走不了。


    於是在這裏的幾個人,沒有再多說什麽,但在三樓剛剛發生的事,卻並沒有和其他同學說起。


    一是避免造成恐慌,反正都走不出去,要是萬一還有人亂動亂跑,會讓所有人都跟著陷入危險之中。


    二是……即使不需要說,好像這件事情也快要被眾人看到。


    次日一大清早。


    王期看著自己散了一地的白紙花,心疼得要命,“誰啊,把我辛辛苦苦紮了這麽久的紙花撇了,看著都蔫巴了。”


    原本紮成一束一束、遠處看像極了一片雪白花海的彼岸白花,現在落在地上,被踩了一腳又一腳。


    泥水混著血紅的顏色落在上麵,一地淒涼不說,莫名還有股詭異的驚悚感。


    歲妤揉著眉心,緩過去昨晚有些暈乎的醉酒後遺症,從三樓走下來,聞言眉尾一動,也走近察看。


    沒等鞋麵碰到一樓地麵,淩空就被人摟住腰抱了起來,往客廳的方向走。


    “謝斐卿,你……”歲妤怕掉下去,小手撐在他肩上,有些緊張地揪住了他的衣領子。


    謝斐卿沒在意這點小動作,神色淡然,“地上有血,髒。”


    說著就將歲妤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後退一點抬起自己的鞋底示意,“看,很髒。”


    剛才離得遠還沒發覺,這會兒離得這麽近,黑色鞋底上沾的黃泥裏,能清晰地看出來有鮮紅色混在裏麵。


    “這是……什麽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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