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昨晚到泇水都二半夜了,幹脆就睡在了店裏。一件大氅一裹就躺在馬棚草料堆上湊合一夜。清香的草料味,馬兒的咀嚼聲,他仿佛又回到了翟家大院的那個夜晚,想到了玉紅的柔情似水,熱情似火,不由得一陣燥熱。又想想可憐的臘梅,老天爺為啥就這麽怠慢他,讓魂牽夢繞的女人都不能和他長相廝守。


    孤夜難眠。


    一大早就醒了,惺忪著眼,倆手揣在棉袖子裏,哆哆嗦嗦的往家走。


    小巷子很窄,家家戶戶都是矮短牆,栓柱高牆半個頭。一路走過去,院子裏的景都往他眼裏塞。路過槐花家就出了幺蛾子子。就看到了實在不該看的景。


    槐花前年嫁了個鄰村的老師,也是命苦,嫁過去半年,原本就瘦弱的教師得了一場瘧疾就暴斃了。婆家人嫌棄槐花克夫,直接給轟回娘家了。


    槐花弓著身子在小解,恰好栓柱路過,撞了個正著,血氣方剛的漢子碰到這種事很難不起意念。原始的欲望已經溢滿了他的腦海,這娘們太白了。


    槐花把褲子提起來才發現栓柱直勾勾的看著她。頓時也是滿臉緋紅,她以為栓柱偷窺她。咬著玉齒說,“狗,栓柱你真狗!”


    “我不是狗。”栓柱解釋不清,趕緊低了頭往家走。


    到了家,刺激感還沒下去,腦子裏剛才那一幕揮之不去,栓柱坐立不安,無心幹事。起身拿著掃帚掃地,也是掃的東一塊幹淨西一塊髒的,沒個章法。放下掃帚又拿起背簍去摟樹葉。沒頭沒腦的樣子像是被鬼勾去了魂。


    槐花也臊的渾身刺癢,躲在裏屋裏失魂落魄。栓柱太狗了,居然把她偷看了個幹淨。拿起鞋樣子剪不好,拿起針線活也做不下去。慢慢的熱潮退去冷靜下來又想,又不是被別人偷看!他鰥我寡,小時候青梅竹馬,現在正旺盛著又各自單著,不如兩個湊一對,如果兩人能再續前緣,看了又咋的。


    槐花自己當姑娘時,就相中了栓柱,想跟他過一家子人,怎奈剃頭擔子一頭熱,灶火沒燒到一個鍋腔子裏,他娶了臘梅,自己嫁了短命鬼。各走各的陽關道,沒想到都是苦命人,沒兩年兩人竟都單著了。以前飯吃不飽隻有一個煩惱,現在吃的飽穿的暖就有了很多煩惱,飽暖思淫欲。尤其是經了人事的人,經不起誘惑。


    隔天早上伺候一家人吃罷,涮了鍋洗了碗。趁家裏沒人又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自己昨個還特意燒了一鍋熱水把自己洗了個透徹。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槐花很耐看,白的像她的名。槐花上了堤,四下無人,冬日裏很少有人在河套裏瞎轉悠。往村子南走了百十米就是大樹林子,林子裏落著厚厚的枯葉,她知道栓柱天天來摟樹葉子當柴燒,就在這裏守株待兔。


    樹行裏落葉踩上去柔軟的像鋪了一床被。暖陽陽的天曬的人昏昏沉沉。遠遠地她就看見栓柱揣著袖子往河堰這邊晃蕩。她趕緊找個玉米秸垛子躲起來,等栓柱走到跟前了,一個閃身就把栓柱截在當口。


    栓柱嚇了一跳,看見是槐花他害臊的想躲,哪裏躲得開!槐花堵著他,“狗,你真狗,你為啥偷看我?”


    栓柱被逼迫的無地自容。


    “槐花,我不是那樣的人呐。不小心碰上了。”


    “那你就站直了直勾勾的看?”


    栓柱啞口無言,他接不下這句話。


    “你說,你當初為啥看不上我?”


    “不是俺看不上你,俺家太窮了,怕耽誤了你。”


    跟前這個槐花白的有些晃眼,頭梳的淨靚紮成馬尾,白生生的脖頸晃的他難受,讓他又想起昨天那一幕,槐花咋這白呢!


    “你撒謊,玉紅那個小妖精吃了你的魂,對不對?”


    槐花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句話把栓柱惹惱了,他腰一狠,扛起槐花就往玉米秸垛深處走,“玉紅玉紅,你聽誰說的,你就知道玉紅,猴年馬月的事了你還跟我提,我今天就讓你當一回玉紅。”


    在秸稈垛裏栓柱要薅槐花的褲子,“你個騷娘們,擱這裏等著堵我呢,是不是?我看你是欠收拾!”槐花等的就是這一刻,翻起身的去親男人的嘴,急切的伸手去夠栓柱的腰帶,她也饑渴的很。這個娘們太主動了,栓柱的獸性被激起來了,一頭就壓上去了。“你這個騷娘們!”兩人在玉米秸垛裏瘋狂滾作一團。


    傳家在家裏等他爹,一等不來,二等不來。就去他爺家去了。


    “爺,餓了,趕緊炒菜唻。”


    “好孫子,剛炒的幹烤魚,你洗洗手來吃。”


    宗老三在三狗被劫走以後心勁就泄了,蒼老了許多,腰也弓了背也駝了。世事看淡後,你就覺得一切都是那麽回事,哪有那麽多讓人上心的事!


    唯獨傳家他這個寶貝疙瘩孫子能激起他心裏那一絲溫柔。宗老三給傳家把魚刺小心挑出來,給他卷個軟和的小煎餅,傳家就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宗老三把孫子擁抱在腿上,爺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爺,你炒的魚真香。”


    “香吧,想吃爺天天給你逮了煎著吃。”


    “爺真好。”


    “傳家好,傳家是個好寶寶。”


    “我長大了也給爺逮魚吃。”


    “還是俺孫子知道疼爺。”


    看著陽光下那一臉毛茸茸的胎毛晶瑩剔透,宗老三的心就像被熨鬥燙過一樣舒坦。


    栓柱和槐花嘻起來沒完,他不能輕易放槐花走,弄的槐花心慌意亂,“你真狗弄起來沒完。天都快黑了,日子長著呢,又不是不給你。”兩人才算作罷。


    栓柱背著一簍子落柴,腿打著晃子,心滿意足的回到家。一進門就被宗老三一棍子拍倒,“看看你那個慫樣,這個家就靠你撐著呐,你這半天死哪裏去了?”


    “爹,爹你這是幹啥?!”


    “幹啥,我今天就教訓教訓你這個龜孫,你看看這個家還像個家不?傳家餓了半天你死哪去了?連個飯都沒做。”


    “我不摟柴去了嘛。你讓我咋弄,臘梅命苦,二狗三狗找不著個影,我一人在外跑口糧。家裏交給誰啊。”


    栓柱抱著頭蹲在門口嗚嗚的哭起來。他懊惱剛才光顧著和槐花嘻事,耽誤了給傳家做飯。


    宗老三把棍子一扔,趔趄在牆角默默的抽起了旱煙袋。


    哎這個家太難了。


    槐花性子潑辣,根本不管別人怎麽閑言碎語嚼舌頭。第二天就搬進了栓柱家。裏裏外外大掃除搞的明鏡似的。傳家被收拾的那叫一個白淨,渾身上下都是一身槐花做的一身新。屁顛屁顛的跟在槐花後麵進進出出。待到灶間炊煙升起,栓柱洋溢著幸福紅踏進家門的時候,宗老三方才大悟,兒子昨天做了一件大事,家裏又來了一位女主人。


    其實宗老三對槐花印象還好,人擱家當姑娘時做事就麻利,家裏家外的活都拿得起放得下。不過老三心裏有隱憂,這姑娘性格潑辣,膽子還大真進了門,就栓柱這慫樣怕是當不了女人的家。


    家裏男人要是壓不住,女人當家牆倒屋塌。


    隱憂歸隱憂,栓柱現在住著熱炕頭,他當爹的沒理由攔著不讓幹。先將就著過吧。槐花要真是能紮下根擱家裏過,給栓柱生個一兒半女,也是一家人唻。宗老三想到這裏心裏又熱乎起來,天天起早貪黑的去下迷魚簍子,掙點零花錢貼補家用。


    隻要有一線光,日子還是有個奔頭。心裏有希望,幹活就有勁。宗老三不怕累,也不知道什麽是苦,生活稍微給點甜頭,他就有使不完的勁,眼裏有幹不完的活。


    三狗在劉斐然的匪窩已經半年了,鬼小子膽肥心也狠,在賊窩拜了劉斐然當幹爹。三擺弄兩擺弄,他成了鵝鴨城二把手。


    劉斐然上個月在一次劫掠中被流彈穿了腰,就一病不起,眼看沒幾天了。這幾天劉斐然強忍著痛排擺後事,他鐵了心的要把頭把交椅順利過渡到義子三狗手裏。


    二把手疤瘌眼就很不服,他要按照寨裏的規矩與三狗單挑。劉斐然知道三狗雖然狠但還是稚嫩,和疤瘌眼對決還是沒有把握,便沒同意。幾次推脫後疤瘌眼不依不饒,鼓動一幫弟兄跟著起哄。眼看著越鬧越大要翻了寨,劉斐然最後沒辦法答應今晚比武定勝負。按寨規,勝者為王,負者離開。


    劉斐然把三狗叫進來麵授機宜,“我交代你的你都記下了?”


    “記下了,爹。我一定親手斃了疤瘌眼。”


    “疤瘌眼跟著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隻是看我不行了想翻山。”


    “我不會讓任何人翻了爹的山。”


    “你記住,疤瘌眼他那雙眼有毛病,晚上看東西模糊。回頭你盡量朝火盆跟前站,你離火盆越近他越瞅不清,越模糊。”


    “明白了,爹。”


    當晚,鵝鴨城燈火通明。山頭頂上幾個大火盆燃起熊熊大火。擂台決戰選寨主在鵝鴨城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劉斐然挑戰老寨主。


    三狗選了一個燒的旺的大火盆往前一站,兩把盒子槍就順在了手上。疤瘌眼豪氣十足的出場了,他根本沒把乳毛未幹的三狗看在眼裏。拿下他還不是手到擒來。等到他站到挑戰位置才發覺大事不好,三狗站在火盆前在別人眼裏那是再顯眼不過了,他疤瘌眼卻看得影影綽綽。心裏暗道不好。


    劉斐然看出疤瘌眼又悔意,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他強撐著站起來,叭叭叭三槍“諸位兄弟,今天寨子推新主人,疤瘌眼和三狗要按照老規矩辦,國有國法,山有山規。走到哪裏規矩不能壞。上酒。”


    嘩啦啦的酒滿上大碗,遞到兩人手中。眼見沒有了後路,疤瘌眼把心一橫,端起碗來呼啦啦就幹了,三狗也不甘示弱喝光了酒。劉斐然把酒碗用力往上一扔,大酒碗一落地兩人就得拔槍對射。


    全場寂靜異常,靜的都能聽見柴火劈啪炸裂的細微聲。


    大酒碗嘩啦一落地,疤瘌眼先開了槍,一槍擦腫了三狗的左耳,硬生生拽掉了一塊肉。三狗倔強勁頭也上來了,硬是一聲未哼,同時抬槍,疤瘌眼右胸中槍,趔趄著還想抬槍再射已經不行了,三趔趄兩趔趄就垂了頭趴在地上沒了氣。


    沒人敢再挑戰三狗,新扛把子上了位。


    一個星期後,劉斐然斷了氣。


    三狗當天就改了寨規矩:從今以後隻準搶大地主,不準搶貧苦老百姓一粒米,不準搶過路商,違令者,不講情麵,直接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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