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居安擔憂鐵錘,這母狗不知道又跑去哪裏耍,光留著三個崽子在這也不是個事兒。他擔心鐵錘會不會又遇上狼被困,或者遇上更棘手的山牲口,貓在哪躲起來。


    他把大虎從雪洞裏喊出來,說道:“你未來媳婦兒呢,嚎兩嗓子問問。”


    青川犬不是狼,大虎隨口還真嚎了兩嗓子,然後淡定地瞧著他。他一拍頭,想到漢子叫頂啥用,孩子叫婆娘才會回來呐。


    宋德生擔憂說道:“李哥太晚了,就算鐵錘真的攤上啥事兒,咱們也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野豬聚那麽大一群,周圍肯定有大牲口。”


    陸誌強也沒吭聲,同樣不願意挪動,他對虎大王的那一嗓子記憶猶新,越是想,越是汗毛直豎心裏驚慌。


    李居安看了看陸誌強,陸誌強也想到大黃死時候的慘狀,悲憤地攥緊拳頭開始大罵孫為民。但他還是勸李居安:“鐵錘這情況和大黃不一樣。滑溜狗本來就進不得山。這要是天天亂跑,頭狗喊了也不回來,誰家獵人能受得住這個?天天不打獵不下套,嗷,天天去滿山轉就為找一條不聽話的狗?”


    李居安站起來,還是決定去找鐵錘。他本來以為帶著仨崽子,鐵錘能收斂,沒想到這狗玩心忒重,現在還不知擱哪嘎達溜達。得虧三崽子性子不隨鐵錘,不然他真得找老陶把狗退了。


    他喊出三條混血狼狗,三條半大狼狗嚎起來那叫一個虎虎生威,有幾分野狼的架勢。


    沒一會兒不遠處響起狗吠叫,剛開始聲音很輕,大虎加入嚎叫後,那邊狗吠變得大膽,聲音也越來越大。


    李居安喊上圍狗,朝直通向南的垛子深溝就趕,喊道:“鐵錘這妞有發現!”


    宋德生跺腳唾道:“最好這狗有大發現,要不然大晚上摸黑趕路,我能把它狗耳朵削出豁兒。”


    李居安也不慣著他:“你別可勁嚷嚷,不愛走別走!回頭分股沒你的”


    宋德生還真怕的不想走,但他轉頭一看,陸誌強聽見分股跑得比黑豹還麻溜,獵人小屋沒了圍狗,也沒了兩個膽大的人,隻留下他一個。他聽見遠處夜貓子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哭一樣,頭皮都發麻炸開,抬腳就追:“哥!哥幾個等我哎。”


    向南的垛子趕路很舒坦,一路都是緩坡,山連著山也不陡,但越往下走越出現冰雪深溝。有深溝就有峭壁陡坡,也有河。


    冬季河都凍住,鐵錘正貓在楊樹後頭的灌木叢裏,一邊藏好身形,一邊對著河套窩低聲吠叫。


    陸誌強滿懷期待,一瞧冰凍的河麵,滿臉怒容道:“滑溜狗找了半天,就找著一塊冰?逗人耍呢。”


    李居安一腳踹開他,喊來鐵錘定窩,說道:“鐵錘別理他,什麽好東西在他眼裏都是褲襠裏的一塊冰。”


    陸誌強現在褲襠還被碎冰擠得難受,被他一句話紮心,這下褲襠難受,心口也難受。


    還是宋德生從騾子背上拿出布兜子,掏出鎬,往凍硬的河套窩上,砸了兩下,開始刨窟窿。


    李居安也在布兜裏掏了掏,鎬沒了,還有釺子。鐵錘瞅著河套窩叫喚,他對準獵狗叫的位置就開刨。


    兩人三兩下,還真刨出了不少母豹子。


    母豹子就是揣籽的母蛤蟆,是興安嶺的特產林蛙,也叫雪蛤。珍貴的雪蛤,以野果和昆蟲為食,因其在寒冬中可冬眠長達五個月之久,因此得名“雪蛤”。在冬天來臨之前,母豹子就帶籽了,它的輸卵管就稱蛤蟆油,號稱軟黃金。


    80年代裏,溝裏人的經濟意識強了,很多當地人把母豹子捕後晾幹成串拿去集市賣,還有人靠這個發家。還牛背屯的牛家人說,他們屯裏有人與鄉裏簽下合同,要包一整條山溝,想人工養殖母豹子


    母豹子最有價值的是蛤蟆油。刮林蛙油,千隻才能刮出一斤油。林蛙油價格能賣到一斤600元。賣給南方富商的林蛙亂象叢生,公的冒充母的,沒籽的冒充有籽的。


    陸誌強眼睛都瞪圓了,喊道:“這麽多母豹子?這不多摳點啊。”


    鐵錘拿狗眼瞅他,一口咬住他褲腿就把他往邊上拖,不準他接近河套窩。那小眼神像是在懟他,不服得很。


    李居安調侃他:“要不是鐵錘,就你能找到這河溝套,瞅個老半天也沒法定窩開刨。”


    摳母豹子得有眼力經驗,是個技術活,不是誰都能找到。尤其是冬季冬眠在河溝的母豹子,有的獵人瞧不準的,哪怕知道這裏有母豹子,刨十幾個窟窿也不一定能找到。


    陸誌強打著哈哈自己擱那找台階下:“還得是鐵錘,一出手就幹了票大的,好姑娘!回頭叫裏主人折價把你讓給我唄,哥天天帶你進山找母豹子,發大財。”


    鐵錘哪裏鬆口,繼續咬住他褲腿嗚咽示威,把他往河溝套外麵拖,就是不給他碰。


    兩人哈哈大笑,很快摳出十幾隻母豹子。


    李居安記得,秋天的母豹子最好找。


    他小時候每當林蛙下山的時候,冒著雨在道路上用手電照林蛙。雨停後,在大河的石頭底下,田埂旁的水壕裏,在山間的小溪的石頭下麵,都會出現母豹子。每次他和孫為民,陸家兄弟都能抓好多。那時候孫為民還故意懷裏揣著蛤蟆,去嚇唬林梅,把林梅嚇哭。


    李居安拿肉塊獎勵了鐵錘,這可把鐵錘樂壞了,大口大口吃著,還想扭頭再進溝裏,被他一嗓子喊回來。


    “上哪去的,那邊沒河套,敗天天借機亂溜達,沒有組織紀律性,回頭叫老陶批評你,做你的思想工作。”


    幾人都踩上豬皮滑雪板,打算回獵人小屋過夜,明早再繼續下套,結果鐵錘又出幺蛾子。他摘下豬皮滑雪板掐在手,不許鐵錘再折騰。


    忽然,夜晚的深山,傳來鞭炮炸開的動靜。


    啪!


    輕脆的小炮仗聲,每個人都很耳熟,是一掛鞭炮上的。辦喜事的人家會放鞭炮,一百響崩沒了後,總有不炸開,帶撚兒的,可以撿回來單放。


    現在李居安聽見的就是小炮仗的響聲。


    宋德生聽聲辨了辨方位,說道:“李哥,靠山屯往南第五道脊那有人點炮仗。”


    距離不近,而且翻山越嶺他們也沒法摸黑趕路。


    李居安做出決定:“甭管了,先回木屋湊合過一夜。明早再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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