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亭亭越說越激動,止不住地情緒湧上頭,現在想來還渾身發抖,非常恐懼。


    “那執勤的小同誌叫小江,他找到一把短斧,用力向黑瞎子扔了過去,然後他頭皮就被扇沒了。”


    黑瞎子追上來,一巴掌把生產隊的執勤小江打倒,帽子都扇沒,跟著一起失去的還有執勤小同誌的頭皮。


    豬場距離生產隊宿舍區很遠,執勤隊員小江被扇懵,但還能下意識拔腿就跑。原本狂吠的狗都嚇得夾尾巴跑了。人哪能跑得過熊,他趕緊要跑進值班室插上門,熊已經攆過來了,一巴掌砸在門上,門框被震開,門插都要脫落。


    執勤隊員小江也是個不要命的,他拿了把鐵鍬頂在門上。豬舍的值班室和料棚,中間隔著一扇小門,他剛打開小門,黑瞎子就砰撞破房門衝進來。


    楊亭亭一邊回憶,一邊哭泣,一想到那個不眠夜就嚇得心驚膽戰。


    “我哪裏還敢說話,真的什麽力氣都提不上來。後來幸好瞧見小江爬上房頂蹲著,熊爬不上去,等天亮了,才看見那頭黑熊大搖大擺地走了。”


    衛生所幾個年輕小護士都安慰著楊亭亭,那一夜讓她們光是聽著,就嚇得渾身打擺子,更別說身臨其境去經曆。


    李居安轉頭看了眼衛生所的住院病房,裏麵還真有個年輕小同誌頭綁滿綁帶在重症監護中,等待時間轉去大醫院。


    他說道:“幸好豬場的值班室料棚沒有梯子,要不然黑瞎子會爬樹,也能爬木梯。”


    楊亭亭抹了把眼淚,說道:“有梯子的,小江同誌就是踩著木梯子上去,然後一見黑瞎子也追上來,嚇得趕緊把梯子踢倒。”


    大半夜,生產大隊的豬場一夜驚魂。


    黑瞎子上不去房頂,繼續吃豬大餐。天蒙蒙亮,黑瞎子才大搖大擺離開,房頂上受重傷又失溫的小江同誌,這才被楊亭亭喊人七手八腳救下來,差點丟了條命。


    生產大隊豬場養了大小豬一百多頭,被黑瞎子玩死的就有八九頭,被咬傷的有六七頭,剩下大多豬都受驚逃跑了,才幸得活命。


    生產大隊長急瘋了。一來是執勤小同誌重傷,差點出人命,二來是那麽多頭豬受驚跑進山裏,損失慘重。大隊長親自領著副隊長和十幾個民兵,還拉上土狗進山,將丟失的野豬尋回來。


    李拐子問:“人回來了嗎?”


    楊亭亭搖搖頭:“不知道,今早剛出發的,還沒聽著消息。”


    李居安也知道生產隊的大隊長,就是宋德生托親戚找關係要騾子的那一位,大隊長名叫陳廣安。


    宋德生奇怪問:“陳叔自己去找?咋不喊上林場的獵人一起去呐。”


    “不知道,林場的人似乎那一陣在忙著打圍,顧不上。”


    李居安心中點點頭。


    事情前後順序就對上了。


    先有林場組織打幫圍,然後生產大隊遭到黑瞎子襲擊,然後他幹掉一頭負傷的黑瞎子。


    邏輯非常完美的合上,他打的黑瞎子,很可能就是突襲豬場的這一頭。


    但他還是留了個心眼子,心中帶著疑惑。黑瞎子秋天都在進食,大冬天膘肥體壯都在冬眠。這頭黑瞎子為什麽不冬眠,反而會大動幹戈地去襲擊生產大隊豬場?


    他打掉的黑瞎子,真的就是突襲豬場的這一頭嗎?


    陸誌強在衛生所蘇醒了。


    他剛睜開眼就看見李居安,他氣得坐起來想要破口大罵,結果昏迷太久,氣得太猛,又歪歪斜斜躺下去,隻能吊著一口氣,斷斷續續地罵道。


    “孫為民這個畜生!他故意要弄死我!”


    李居安都打算走了,臨門一腳他又豎起耳朵。


    “咋又關孫為民的事了?”


    陸誌強氣得哼哼唧唧,提著一口氣破口大罵:“就是碰到那廝,結果那廝說山上有熊,要一道走。勞資信他個狗屁,抬腳就要走,結果他愣是塞了把槍。”


    “就說那廝沒安好心,給我一把炸膛的槍。”


    他之前把頭狗大黃借給孫為民,結果孫為民把大黃弄丟,大黃慘遭橫死,讓陸家和孫家大幹一場後徹底絕交。陸誌強也因為這件事被陸家老爺子抽得三天下不來炕,這才憋屈進山去打獵。


    陸誌強遇上孫為民,那就是水火不容,氣得牙都在咯咯打響。但一把老式步槍的誘惑太重,陸誌強最終沒有忍下誘惑,還是拿了孫為民給的獵槍獨自進山了。


    結果好巧不巧,碰上狼群,一槍打出去,炸膛!


    幸好他瞄槍姿勢不準,才沒有崩到自己,隻是震昏。


    這一下好驚險,他差點嗝屁。


    陸誌強掙紮著坐起來,喊道:“孫為民那孫子!勞資非一槍崩了他腦殼,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壞水。”


    宋德生瞧熱鬧不嫌事大,說道:“得嘞,你這再一槍,別又是個炸膛的。”


    要不是陸誌強還癱軟在病床上,兩人這就能扭打起來。


    李居安檢查了這把老式步槍。


    槍還帶著國營農場的編號,是孫家當初托人從國營農場裏搞來的。當年,團開進北大荒墾荒的時候是帶了一批槍械的,那時全國還沒解好的步槍要緊著一線部隊使用,所以團帶的都是比較老舊的普通步槍,用來獵獸自衛。


    這把老槍短的槍齡確實得有幾十年,但狀況保存的比較好,裏麵還有5發子彈。照理說,孫為民進山,也沒想過會遇上陸誌強,倒是他心懷愧疚,把槍給了陸誌強。


    結果倒好,一槍炸膛,把陸誌強差點崩沒命。


    李居安嗬斥宋德生,說道:“甭拱火。陸誌強,你碰見幾條張三?”


    說到這事,陸誌強整個人正襟危坐起來,眼睛都露出恐懼和後怕。


    “一條。”


    “一條?”


    “對,就一條。胸前掛著白毛的獨眼狼。”


    宋德生還沒什麽反應,李居安和李拐子已經深吸一口氣,渾身涼氣起來。


    李拐子知道陸家和獨眼老狼的恩怨往來,也知道李居安一槍崩掉了和陸家有血仇的獨眼老狼。


    隻是這算怎麽回事兒?剛死了頭獨眼老狼,又來了頭獨眼狼?


    李拐子正經嚴肅問李居安:“張三這玩意兒最是記仇。你打過狼崽子?還是打狼留過活口?”


    李居安從沒打過狼崽子,他可以十分確定,但留活口這件事他仔細想了想。


    上回打圍,他碰見三頭狼攻擊老錢,當場打死兩頭,重傷一頭。


    那一頭翻崗過溝,從溝塘底下的亂石塘,踩過雜亂無章的亂石,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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