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兩道身影從陳家前院的角門悄悄離開。


    不多時,賭坊六順堂裏頭,兩撥人就對坐在了長桌兩側。


    “陳四少爺可是個讀書人呢,竟也敢來我六順堂這種地方,還真是膽大啊。”


    昏黃的燭光下,身形魁梧,麵露凶相的男子,像打量自入虎口的羔羊般,掃視著對麵的陳勳,一副戲弄口吻。


    陳勳倒是鎮定自若,清俊的臉上不見慌亂,此刻隻從容道。


    “若是鮑當家不願同我做這樁生意,就不會見我了,既然是見了,說明此事有的談,我自然要來的。”


    對麵之人,正是六順堂的當家人,鮑奎。


    也是陳錦那十萬兩銀子的債主。


    “你倒是比你那二哥要出息。”鮑奎嗤笑一聲,旋即眯了眯眸子,“據我所知,你二哥可是因為涉嫌謀害你家老三兩口子的性命,已經被抓進牢裏了,這十萬兩銀子,你說有法子還我,你想怎麽還?”


    今日陳勳派小廝出門,就是來六順堂找了鮑奎,說想見他一麵,有辦法替陳錦還錢。


    否則鮑奎怎麽會見他呢。


    此刻麵對鮑奎的問話,陳錦心裏早有主意。


    “我二哥之所以要對我三哥下手,為的就是籌錢還給鮑當家您,我三哥和三嫂手裏的私產可不少,別的不說,城中如今生意最紅火的雲裳閣,那就是我三哥的私產,想必鮑當家也有所耳聞,若是我能讓這些產業都變成您的,您說如何?”


    “這些東西,值不值得上十萬兩呐。”鮑奎冷笑,把玩著一柄匕首,顯得漫不經心。


    顯然對這條件還不滿意。


    陳勳斂眸,旋即又道,“鮑當家覺得不足十萬兩,我們陳家再補一些,況且,十萬兩銀錢是個死數,這些店麵生意紅火,那可是生錢的地兒。”


    說到這裏,陳勳頓了頓,抬頭看向鮑奎,沉聲道。


    “鮑當家說我是讀書人,想來也是查過我的底細了,我自認於這讀書入仕上,還是有些把握的,鮑當家幫我這一回,不僅能得十萬兩銀子,這日後陳某出息了,六順堂有事,陳某一定相幫。”


    他說罷這番話,鮑奎的麵上就真現了笑意,左右看了看兩邊的手下,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讀書人就是腦子活泛,這還真叫老子樂意做這筆生意!”


    陳勳聞言,心中也鬆了一口氣,扯出個笑來。


    次日。


    許紓和沒出門。


    畢竟她扮演昨日受驚的樣子呢,在府裏歇著更像那麽回事。


    可沒想到午膳時分,外頭竟出了事兒。


    “少夫人,大事不好了,咱們三少爺被官差給抓走了!”


    胭脂鋪裏的小夥計急急來府裏送信,話由浮雲居的丫鬟傳過來時,許紓和剛端上飯碗。


    一聽這事兒,也是驚著,趕緊就往前廳去見人。


    “究竟發生什麽了,好端端的,為何會把三少爺抓了去?”


    “回少夫人,是有人買了咱們店裏的胭脂,說剛用上,就起了大片紅疹,癢的難忍,大夫看了說是咱們的胭脂有問題,這怕是要爛臉,好巧不巧,那人竟是縣令家的四姑娘,所以鬧起來了,現如今咱們少爺還有掌櫃以及製作胭脂的幾位師傅,全都被抓走了,店也封上了!”


    那傳話的夥計急的一頭汗,都快哭了。


    許紓和聽罷這番話,頓時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直覺告訴她,事情肯定沒這麽簡單。


    陳知為著治罪馮氏一幹人的事兒,剛給縣令塞了不少銀錢,縣令也答應就這兩天拿到證據,把案子辦成鐵案,可今天就忽然又把陳知給抓走,定有緣故。


    要說自家的胭脂有問題,許紓和是不信的。


    自己的產品質量過不過關,自己清楚。


    雖說使用者出了過敏的症狀,這也是會發生的事情,可偏偏過敏的人是縣令的女兒,還迅速鬧起來,又是封店,又是抓人的。


    不正常。


    “走,我要去衙門!”


    許紓和麵色微沉,立刻吩咐。


    新月不敢耽擱,快步就去安排馬車了,梅香也是趁這會子功夫,跑回浮雲居裏多帶了些銀票在身上。


    主仆三個很快就驅車出了府。


    衙門。


    許紓和直接去了大獄,使了些銀錢,總算是成功的進去見到了人。


    “陳知!”


    隔著牢門,許紓和焦急的喚了一聲。


    裏頭坐著的人聽得聲音,忙也抬頭望過來,旋即快步走近。


    “你怎麽來了?”


    “我剛聽胭脂鋪的夥計說你出事,就趕緊過來了,這究竟怎麽回事,好端端就出了這樣的岔子,他們有沒有傷你?”許紓和擔心的上下打量他。


    此刻的情緒是不自覺間,發自內心的擔憂。


    陳知搖頭,“我沒事,但今天他們抓我,定是發生了什麽,我提出要見縣令,獄卒不肯傳話,我猜測這事兒和老四有關。”


    “老四?他怎麽有法子讓縣令的女兒陪他做局,陷害於你呢。”許紓和眉頭緊蹙,“難不成他是想讓你得罪縣令,從而讓縣令不再追查馮氏幾個人買凶殺人的案子?”


    也不大說的通啊。


    陳知見她此刻有些心神浮躁了,便立即握住了她的雙手,沉聲開口。


    “你別慌,我這案子,究竟不算大事,不會傷及性命,最多也就是罰銀子,打幾十板子,可我覺得老四要是想通過陷害我來救馮氏幾個,肯定不會做這麽簡單的局,你聽著,我今兒已經查到些線索,老二好像又欠了筆不小的賭債,似乎那賭坊叫六順堂,具體的我還來不及查下去,但我估計這這筆賭債太多,老二還不上,所以他們兩口子和馮氏才想到買凶殺人這一招,殺了我們,就能拿我們的銀錢去填這個坑了。”


    關心則亂,這會子許紓和是有些體會到這個詞的意思了。


    但還好陳知此刻冷靜,這番話也是立即撥清了許紓和的思路。


    確實有這個可能。


    “好,我即刻就去查查這個六順堂,你在牢裏也要小心,既然他們有殺心,我怕他們在牢中對你不利。”許紓和叮囑道。


    陳知點頭,“我會自己注意的,你也要警惕些!”


    兩人說到此處,獄卒就開始催促了,沒辦法,許紓和隻得離開。


    出了衙門,麵上就是一片陰沉。


    “少夫人,咱們現在去查這個六順堂嗎?”新月眉頭緊鎖。


    許紓和抿了抿唇,旋即點頭。


    “查,自來官商相護,尤其是做那些個不大規矩的行當的,賭坊、妓院這些,想要好好的辦下去,少不得有官府庇護,這個六順堂是陳錦的債主,老二沒了,這債他就不好要,老四利用這一點,和六順堂合作,也不是沒可能,公爹沒這本事攪弄風雲,老四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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