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應淮在等手術的時候,沒有閑著。


    他老老實實地跟奶奶說了最新的情況,然後開始分配他現在手裏的薄家股份。


    他從以前的教訓中學到了,光說不練的承諾最不可靠。他想給沈黎薇她最喜歡,最實在的東西。


    他寫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人才被推出來。


    因為搶救及時,張阿姨暫時脫離了危險,沈黎薇配合做身體檢查,還沒到抽骨髓那一步,墮胎手術已經安排好了,最晚明天。


    沈黎薇和張阿姨的病房挨著,看完自己媽媽後,薄應淮拿著早餐去了隔壁,坐在床邊守著。


    她睡得挺香的,偶爾會動一動,這是薄應淮經常看到的睡相,但他就是看不夠。


    就在這時,沈黎薇忽然睜開了眼睛。


    薄應淮愣了一下,隨後詢問道:“你餓不餓?”


    睡了一覺之後,沈黎薇醒過來,還是覺得渾身疲倦。


    “嗯。”餓了。


    薄應淮笑了笑,然後打開早飯,給沈黎薇吃了點飯,親力親為的樣子,讓沈黎薇有些恍惚。


    她剛才就是進去睡了一覺。


    怎麽薄應淮小題大做的?


    沈黎薇眯起眼睛,享受著他的照顧,吃飽喝足後又開始犯困了。


    薄應淮也不打擾她,坐在兩米開外的椅子上,和助理通過文字聊天安排工作上的事情。


    這裏安靜祥和,但薄家的氣氛卻完全不一樣。


    薄一驍夾著煙,吐著煙圈,語氣有點冷的對薄司湛說道,“沈黎薇的選擇你也看到了,她做這些,到底是不是裝的,你得有判斷力。”


    這事兒也太巧了,薄家折騰了這麽久,都沒有合適的骨髓配對,偏偏她最合適。


    她也沒讓人失望,真的要捐了。


    “這個弱點沒了,再找可不容易,再加上這件事兒,薄應淮和那個老不死的,還有薄家都會對她非常的滿意。”


    “得到了薄應淮的寵愛和薄家的權力錢財,還會冒險去求同樣的東西嗎?”他笑得冷颼颼的,讓人莫名覺得背後發涼。


    薄司湛其實聽得懂薄一驍是話裏有話,但他就是不想去想,或者說,不想往那個方向去想。


    他不想承認自己不如薄應淮,也不想承認沈黎薇對自己全是利用。


    “這就是她的計劃。”


    他的話聽起來既無力又可笑,連他自己都不信。


    “那就得看計劃是針對誰的。”薄一驍又吸了一口煙,彈了彈煙灰。


    “她的心已經飄過去了。”薄一驍的目光很冷。


    薄司湛低垂著眼睛,眼神裏的情緒讓人摸不透,沉默了許久,他就是不說話。


    “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想管,回去吧。”


    “既然能用非常手段留住手下的人,怎麽就留不住心愛的人呢。”他好像在感慨,煙已經抽完了。


    薄司湛離開時,聽到他這句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他還是沒說話,但心裏卻一直回響著剛才那句話。


    為什麽不能用同樣的方法把她也留下來呢。


    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走廊上,石柱把陽光切成一塊塊的,每走幾步,他的臉色時明時暗,看起來很平靜。


    其實心裏已經波濤洶湧了。


    薄司湛去找沈黎薇了。


    給她發微信,打電話,結果都沒回應。


    他幹脆直接去了醫院。


    醫院裏下午人挺多的,陽光暖暖地灑了一地,他毫不留情地踩過去,直奔熟悉的病房。


    “我真的沒事,就是來檢查一下,身體很好。”


    “你得好好休息,待會兒就要做手術了,這樣……”薄應淮攔住想下地的沈黎薇,“我抱你去,還是你坐輪椅我推你去?”


    聽他這麽一說,沈黎薇眼睛狠狠地跳了一下,嘴角抽搐著,看著麵前那個大驚小怪的人,“伯母就在隔壁,走幾步就到了!”


    她隻是晚點去手術,又不是剛做完手術,沒必要這麽小心翼翼的。


    “聽話。”這次薄應淮特別堅持。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沈黎薇認輸了,“好好,我坐輪椅去。”


    薄應淮點點頭,他彎下腰,一把把她抱起來,“還是我抱吧,萬一阿姨看你坐輪椅,還以為你身體出問題了,可能就不願意接受你捐骨髓了。”


    “你。”


    沈黎薇無奈地看著薄應淮,看來薄應淮是早就想好了。


    一時間,沈黎薇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兩個人緩慢的朝隔壁的病房而去。


    沈黎薇輕輕地笑了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她在自己的麵前,很少這樣。


    薄司湛從轉角走出來,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好像能看穿門後那三個開心的人。


    站了許久之後,薄應淮轉身走了。


    如果說來的時候心裏隻是冒出個懷疑的小苗,那現在,疑心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說過,就算沒有她,他們的計劃還是能完成。


    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其實隻是因為自己寵著她,希望她能變得和他一樣。


    為了共同的目標,不擇手段。


    這樣一來,他們的感情會更好。


    但是現在,他不需要這樣了。


    在薄司湛的心裏,沈黎薇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最好。


    到了傍晚,終於要開始做手術了。


    越接近手術時間,沈黎薇就越能感受到薄應淮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進去之前,薄應淮緊緊抓著他的手,熱乎乎的手掌貼著他的手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黎薇,我就在外麵等你,給你做手術的醫生很厲害,是值得信賴的人,你不會有事的。”


    他緊張得直冒汗,沈黎薇反過來安慰他,“好,不會有事的。”


    “我醒來想吃福記的糕點,還有東街的水果茶,南門橋的生醃。”她輕飄飄地說出想吃的東西,跟如臨大敵的薄應淮比起來,她倒像是個沒事人。


    薄應淮的心砰砰直跳,他輕輕摸著她的臉說:“好,我現在就去訂,等你手術完我馬上去拿,你明天一醒來就能吃到了。”


    他們倆小聲說了一會兒話,護士就把沈黎薇推進去了,醫生也準備好了。


    薄應淮被擋在手術室外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腳都軟了,他盯著那盞紅紅的手術燈,心裏難受極了。


    沈黎薇躺在手術台上,手術燈亮得晃眼,護士給她打了麻醉,她眼睛還睜著,沒幾秒鍾,視線就開始變得模糊了。


    那個做手術的主刀醫生,不就是之前給她檢查懷孕的那位嗎?


    應淮說這醫生技術很好的,看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不知不覺就陷入了沉睡。


    確定她已經暈過去了,原計劃的手術就停了,醫生朝對麵的兩個護士擠了擠眼睛。


    護士們立刻會意,把沈黎薇推到早就準備好的後門出去了。


    夜深人靜,四周靜悄悄的,草叢裏偶爾有點小動靜,床上的人睡得香甜,偶爾還嘟囔幾句。


    沈黎薇慢慢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黑得她有點兒不習慣。


    她坐起來,摸著床邊的櫃子想打開台燈。


    應淮和護工通常都會給她留一盞燈,怎麽今天沒了呢?外麵還是黑乎乎的,她還以為自己會睡到天亮呢。


    突然“啪”的一聲,燈亮了,房間裏的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燈一亮,沈黎薇愣住了。


    這是哪兒啊?


    這不是醫院病房,也不是她自己的房間,更不是她和薄應淮的家。


    難道他帶她去了別的地方?


    沈黎薇試著動了動身子,準備從床上起來,結果發現身體不疼。


    奇怪啊,她記得醫生說過手術後會有點兒疼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感覺沒什麽不一樣。


    突然冒出個奇怪的念頭:難道她根本就沒做手術?


    門開的聲音在安靜裏特別刺耳,她探出頭,看著黑漆漆的陌生環境,心裏沒譜。這到底是哪兒啊?應淮和薄家人不會這麽隨便安排的。


    “你要去哪兒?”


    “啊—!”冷不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嚇得沈黎薇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髒差點兒跳出來。


    她喘著粗氣,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身後的薄司湛,心髒還在砰砰跳,“司、司湛…原來是你啊……”


    他怎麽在這兒呢?是他把她領過來的嗎?


    他走路怎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啊?


    沈黎薇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拍拍胸口,鼓起勇氣走上前去,“你嚇到我了。”


    “什麽時候來的,也不跟我說一聲。”她有點兒責怪地說。


    薄司湛低頭看著她,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對她的疑問和不滿視而不見,“你身體不好,別到處亂跑,回房間繼續休息吧。”


    “我挺好的,剛睡醒,感覺特別精神。”他看起來跟以前沒什麽兩樣,但沈黎薇就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他沒理她的問題,她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她湊近他,摟著他的腰撒嬌說:“司湛,公司過兩天有個大項目要投標,你能開車送我去嗎?”


    “對了,你見我手機了嗎?”她抬頭看著他,臉上帶著甜甜的笑,眼角微微上挑,好像在刻意吸引他似的。


    “現在太晚了,不安全。”薄司湛又拒絕了她。


    “公司那邊的事不用急,如果你想要一個項目,我會幫你競標成功,這些天你就在這好好休息,放鬆放鬆。”他一隻手托著她的臉,眼神充滿深情,“等我找到那個對你身體危害最小的方法再把孩子打掉,至於骨髓,讓那個女人等死就行,你不必去受這個罪。”


    幾句話,再次讓沈黎薇內心震驚。


    他知道孩子的事了?!


    而且還要自己打掉孩子!


    這些天都留在這?他什麽意思?


    他說話的語氣特別淡定,就好像在聊家常一樣,沈黎薇心裏翻江倒海,但是不敢表現出來。


    “想一想,我這個交易確實有點兒糊塗,不應該傷害自己的身體,那就聽你的吧。”她裝作很隨意的樣子。


    先穩住他,然後再找機會回醫院,到時候手術室一開,他總不能半路把她拉回去縫上吧?


    她建議說:“司湛,既然是要放鬆,待在這個小別墅怎麽能算放鬆呢,不如我們去度假吧?”


    連身上穿的這套衣服都不是她的,這種身無分文、像浮萍一樣的感覺真不好受。


    “就在這兒。”薄司湛一把把她抱起來,帶回了房間。


    沈黎薇看著他把門關上,還順手鎖上了。


    薄司湛把她放到床上,自己也跟著上了床,說:“以後我每天都會來陪你,不會讓你無聊。等我把那些礙事的家夥處理掉,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


    他笑著看著她,那雙黑黑的眼睛讓她感覺有點兒發毛。


    這是不是意味著,在他的計劃成功之前,她都得待在這兒?


    換句話說,她是不是被他給關起來了?囚禁了?


    沈黎薇努力控製住自己亂糟糟、緊張的情緒,深情地望著他,“我知道你這麽做是為我好,關心我,但我可不想成為你的弱點,隊伍裏的累贅。”


    “司湛,對我來說你是最特別的,反過來,我也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邊,當你遇到危險,需要幫助或陪伴的時候,我能立刻出現,而不是在這兒成為你的負擔。”


    她的話充滿了感情,字字句句都沒直接說她被限製了,卻都在說他的想法太局限了。


    “我既是你的弱點,也是你的保護盾。”


    薄司湛眼神裏充滿了心疼,此刻他們互相凝視,這讓他感到無比的快樂,“你竟然會為了一個不重要的人傷害自己,我怎麽可能忍心讓你出去做傻事,被人騙呢。”


    “黎薇,我這樣做也是為你好,我是在守護你啊。”


    薄司湛憐愛的說。


    薄司湛誘惑地說:“黎薇,你以後都不用幹,隻要把自己交給我就好了。”


    察覺到他想做什麽,沈黎薇嚇得不輕。


    “司湛,我們這樣太快了!”


    沈黎薇按住了薄司湛的肩膀。


    “我不想再做這種事的時候,肚子裏還有野種,司湛,等我打掉了孩子再說,好不好?”薄司湛已經知道這孩子的存在,如果真的生下來,那肯定會遭到他瘋狂的報複。


    她也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了,競標時間快到了,還沒來得及確認最終方案,伯母的病情也等不起了,應淮肯定也知道她失蹤的事了……


    “你想走?”薄司湛的眉頭漸漸皺起來,聲音突然變得冷冰冰的。


    好像碰到了什麽敏感詞,他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沈黎薇這麽敏感的人,怎麽可能感覺不到呢,她馬上乖巧地說:“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愛你,隻愛你一個。”


    聽了這話,薄司湛才安靜了下來。


    他把沈黎薇抱過來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手摸著她的臉說:“黎薇,我想和你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


    話一出口就顯得有點兒直接。


    沈黎薇當然不會輕易同意,“司……”


    她剛開口,就感覺到他情緒不對勁,立刻改口說:“醫生說我身體狀況不太穩定,我用手幫你行不行?”


    “那你可要讓我高興。”薄司湛勾了勾唇。


    “……好。”


    沈黎薇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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