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花哨多樣的魔法與增幅的龍紋,隻有血腥、原始、純粹如野獸般的搏殺。


    薩莫恩雖集百家之長,卻疏於使用,相較於他,亞杜因顯得更得心應手。


    一時之間,竟是平分秋色。


    在薩莫恩肉體開始破碎,亞杜因精神開始混亂,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同時舍命一擊。


    亞杜因右手附著惡蝕之火,擊穿薩莫恩的右臉。而薩莫恩卻隻擊中了亞杜因暗中凝聚出的鏡像。


    “終於……贏了。”亞杜因脫力,倒在了地上。


    “七麵”也察覺到靈魂氣息的消散,回歸本體。


    他操縱亞杜因伸手釋放出力量。


    薩莫恩那具破碎的空殼被無形的力量擠壓,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碎聲不斷響起,直至將軀體壓成一滴黑血,融入亞杜因體內。


    亞杜因眼前的景象不斷變化,最終,他們被拉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鳥語花香,他們身處生機盎然的草原。


    世界顛倒而無序,頭上是倒懸的大山。


    林鳥走獸在山澗飲泉,草原中犛牛綿羊成群悠閑的吃草。


    奇異的幻想生物從頭頂掠過。


    遠處是群山、沙漠、森林、海洋。


    近處有人煙,有村落,有城市。


    這裏仿佛是亞杜因記憶景象的怪誕重疊。


    而世界的最中心,頂天立地的始源,連通這一切。


    隨後,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傾斜,重力在顛倒。


    他向著虛無墜去。


    看到了古老的神戰,十二首無上的神明光輝與達克無盡的黑暗交織,畫出一道天堂與煉獄的分界。


    撞碎建築與教堂。


    穿過教堂穹頂上的壁畫,其中的神跡再現,天空被金黃的旋渦狀雲海包裹,仿佛在恭迎神靈的蒞臨。


    眼前雲海漸起,籠罩了周圍的一切,無數與始源教堂一般風格的輝煌朝聖建築拔地而起,構建成通往神國的大門。


    在那盡頭是久遠之前十二首與始源締結契約的景象。


    他又看到了劉統景在高台上的宣言,看見破碎的黑暗王都,北寒之帶、鎮壓之群山。


    他看到了自己身邊的人:父親亞卡、莎娜、林允恩、凱厄斯、伊恩、貝洛娜、還有百年前的納戈爾……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拿著父親用晦澀的龍語銘刻其上的龍鱗,正好奇的鑽研著。


    龍鱗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輝,折射出了……“七麵”的容貌。


    腳下便是無盡虛空,掉下去,萬劫不複。


    他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軀,死死抓住一塊岩石,向著過去的自己呼救:“亞杜因!”


    那小亞杜因似乎聽見了他的呼喊,朝著他走來。


    他心中一喜,卻見小亞杜因從自己的身體穿過,朝著身後走去,朝著他的朋友們走去,隨後漸行漸遠,消失在他的眼前。


    亞杜因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震驚的無以複加。


    岩石終於不堪重負破碎。


    他跌入深淵。


    深淵之下,隻是一灘汙濁肮髒的臭水,但卻有一種莫名的窒息,如同被扼住咽喉一般,令他絕望。


    一道身影在眼前浮現:“以自身命運嗎?你還真是夠高尚。”


    “我必須去拯救……我們沒有退路,命運已經快要到達盡頭。”是洛林。(半神聖龍)


    十二首,偉岸的身影在眼前浮現,為洛林親自銘刻了無名的龍紋,賜予他無上的力量。


    “接下來的一切……”


    “命運,真的無法改變嗎?”……


    穿透無盡時空的迷霧,洛林的視線與亞杜因相對,亞杜因覺得自己像是瘋了,居然產生了他看見了自己的錯覺。


    眼前出現了光亮,他急忙衝去。


    “咳咳……”他從水中脫身,嗆出大口的水來。


    起身望去,周圍天色昏暗,萬籟無聲,明月高懸,盡顯破敗蕭瑟之景。


    枯樹上的烏鴉正用怪異的猩紅眸子凝視著他。


    “嘎!嘎!”發出兩聲淒厲的叫聲,便飛走。


    回過神來,周圍的環境已經天翻地覆。


    身下湖水變為血河,丘陵化作堆積成山的屍骸,血河下降,露出身下的森森白骨。


    一輪巨大的黑日高懸,散發出令他心悸的壓力。


    仔細看去,那黑日竟是一顆巨大的眼球,足以遮天蔽日。


    “我很欽佩你能做到這一點,但…這僅僅是開始……你……無法阻止——我們!無法阻止起源大人!”達克的聲音與無數怪異的聲音混雜。


    隨後,眼眸閉合,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天空中的幕布揭露,光明再現。


    亞杜因終於清醒,尚且有些驚魂未定。


    右手傳來劇痛,他才發現右手因惡蝕之火的灼燒已經化為焦炭。


    他左手向其中注入生命魔力,手臂依舊毫無變化。


    慣用手受傷對他日後的戰鬥是致命的,正好在這個時代,寂滅入侵並不嚴重,他有很長的緩衝期。


    “………神力造成的傷害對凡軀是不可逆的,恐怕隻有等到神災結束蛻變,或者尋求像貝托叔叔那樣的前輩的幫助,才能修複本源。但……惡蝕之火是惡性神力,還含有雜質,蛻變之後,恐怕也會被提純,那時就會更加危險。可我現在又沒有別的手段,能夠對付薩莫恩了。正如他所言,我無法阻止他們,我唯一能依靠的也隻有搏命。得想想辦法抑製惡蝕之火……嗯……當初維克前輩抑製寂滅似乎用到了銘文與神性的物質,我也許可以效仿。”亞杜因最終放棄了治療,這沒有任何用處。


    “七麵”此時也蘇醒了。


    “我…更強了!“


    ………沉默……


    “你該慶幸,至少你提高了些對它的掌控力,想想第一次你無意間使用,喜火的紅龍險些變成烤全龍。記得不錯的話,當初還是因為你肉體較弱,能量需求不大。貝洛娜用了貝托留下的氣息,你才得以保全性命。”


    ……依舊是沉默………


    “好吧,看來你還是不適應長時間失去右手。可別忘了,你有兩個靈魂……如果以我的本源代替你的那一部分,加上你的能力……”


    “不!”亞杜因打斷了他。


    “我除非萬不得已,絕不可能動用這股邪惡的力量!”


    “好吧……你隨意,生物總是習慣用正邪來區分立場,但我想並沒有真正的正邪之分,有的隻是利益的糾紛,利害關係區分了盟友與敵對。我厭倦了你這樣刻板的想法。你……那無數人曾夢寐以求的強大力量,現在唾手可得……可你卻不知好歹的拒絕,真是可惜。


    不過也罷,如果改變了想法,隨時可以來找我。你所厭惡的不正是你所需要的嗎?哈哈哈哈哈哈……”


    …………………


    待到大軍凱旋,亞杜因獨自等待著失控的漫天黃沙,將昔日輝煌的城市淹沒。


    他起身,伸手引導出始源的力量。


    “接下來交給您了。”隨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地震顫,又揚起漫天黃沙,參天巨木拔地而起,遮天蔽日,散發出無盡的生機,紮根廢墟之上,散播生命,荒漠化為綠洲。


    ……………………


    待到亞杜因回歸,舉國歡慶於這場平叛戰爭的勝利。


    偌大的會場人山人海,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都在這裏匯聚,期待著演出的開始。


    音樂家們奏響激情高昂的樂曲:《帝國之耀》作為這次慶功活動主題曲。


    劉統景與亞杜因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這場戰爭,真的值得被慶祝嗎?”他苦笑。


    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這場戰爭的開始,隻是人類之間毫無意義的內耗。


    他們所殺的人,曾經都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同胞。


    亞杜因沒有說話,不等接下來的表演,便默默離開了。


    …………………


    之後的十幾年間,亞杜因監護著林紗幽的成長,並關注著帝國的動向。


    巨大的圖書室二層,這裏是存放高等魔法書籍的場所,並且這裏獨特的構造能更高效的匯聚魔力。但是由於人類中很少有人能到達這種程度,所以並未對外公開,隻有少數有需求的高層才能進入。


    林紗幽依靠自身遠超常人的天賦,以及無法接觸陽光的原因,整日在這裏研習魔法。


    這裏的匯聚魔力能力可以最大限度的促進她魔力的成長。


    亞杜因也經常會來這裏閱覽書籍。


    “龍先生?您能把那本《生命?新陳代謝》遞給我嗎?”林紗幽在上層的旋轉樓梯查閱其他書籍,拜托他幫助。


    亞杜因也是常客,輕車熟路的便找到了書籍,並遞給她。


    “謝謝您了,龍先生!”隨後便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時不時,在手中構建出簡單的法陣進行嚐試,縱使失敗了,也不會造成任何損壞。因為她龐大的魔力會造成更大的破壞,所以亞杜因為她製作了能夠在一定程度內控製魔力波動的束縛器。


    “龍先生?陽光是什麽樣?我聽話本上說,小孩子喜歡在陽光下奔跑,被陽光照射的感覺是【溫暖】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也不知道【溫暖】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轉頭問。


    “事實上,被陽光照射的感覺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體驗過了,但你當時哭了出來,你的身體無法直接接觸陽光。好奇這些,對你沒有好處。”亞杜因搖了搖頭,繼續低頭翻閱。


    “那您能帶我出去嗎?我在這裏好孤單,除了您,父親和母親,就沒有人能陪我在這裏了。我也想要好多好多朋友,我也想要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她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亞杜因。


    “不可能的,你不理解你的身體究竟是怎樣,所以才會對外界產生好奇。我勸你趁早打消……”但看著她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他終究還是心軟了。“唉,好吧,帶你出去一次也無妨,不過你要在我的監護下,不要離開我太遠,我會遮住太陽,經驗大於理論,等你體驗到了被太陽直射痛苦的感覺,你自然就不會去想它。”


    “多謝您了,龍先生!我就知道您會答應!”她歡快的像一隻鳥兒,圍繞著亞杜因跑來跑去。


    【畢竟她現在也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對陌生的事物自然會產生好奇。】亞杜因這樣想。


    ………………


    “哇!這就是太陽嘛?”她用一隻手擋住了太陽刺眼的的光芒。


    長期處於幽暗封閉就無法快速適應太刺眼的陽光。


    她覺得身上有些發燙。


    亞杜因展開巨大的翅膀,重新擋住了陽光。


    “感覺怎麽樣?”


    “也沒有想象的那麽嚴重嘛!我覺得我用一些魔力也是可以保護好自己的!之前肯定是因為身體沒有發育成熟,才會對陽光那麽排斥,現在我已經長大了,就不用那麽怕了!不用您擔心了!”她腳步輕快。


    “小紗幽!跑慢些,別絆倒了!”亞杜因說。


    林紗幽身上長長的白紗顯得那樣高潔,優雅。但事實上,那隻是為了遮蓋她魔力氣息的道具罷了。


    “沒事的!我能照顧好自……”沒說完,她大麵積的接觸了陽光,立即昏厥在地。


    “小紗幽!”亞杜因懊惱於自己的一時大意,害的她又一次發病。


    ………………


    “唔……?”再一次醒來,林紗幽已經躺在了床上,眼前是一片漆黑,周圍現在那麽冷清,寂靜。


    她驚慌:“龍先生!您在哪?父親,母親?!”她從床上掉下,驚動正在嚐試以人類之軀製作人類食物的亞杜因。


    亞杜因經過那場戰役,本源受到灼傷,意識極具模糊,未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她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回床上。


    “龍先生!是您嗎?”


    “小紗幽,別害怕,是我。你的眼睛短暫的失明,在此期間我會照顧好你的。這是我……呃……嚐試製作出來的食物,我檢查過,沒有問題,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這是他第一次係統性的學習人類關於烹飪食物的知識,雖然已經用魔力探查結構正常,沒有任何負麵效果,但他對自己的手藝依舊充滿了忐忑。


    亞杜因小心的用勺子舀起,用冰魔法降溫,之後遞到了林紗幽嘴邊。


    “嗯!龍先生做的很好啊!”林紗幽開心的說。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


    啊啊啊啊!


    痛,太痛了。


    寫了篇作文,相見歡。


    忽然想起來以前那幾個無良朋友。


    剛讀小說那會兒,我就有了自己寫小說的想法,之後想法越來越多。


    我以前向我的朋友分享過。


    在那次暑假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乒乓球桌上,仰望著天空的繁星,我的好朋友林(他名字中的一個字,代指他)也在這。


    之後我們回宿舍互相傾訴,探討著未來,我向他分享了自己的零食。


    我問他誰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說是我。


    可是後來暑假了,我們各奔東西。


    我與他斷了聯係。


    我與他放假的時間是可以重合的,也就是說,我們有聯係的機會。


    我覺得會不會是因為他學業繁忙?


    我問他,他沒有直接回答我。


    我問了另一個朋友澤。


    他隻是笑著問我最近過得怎樣?


    我說還不錯,之後我們聊了以前的很多事。


    最後我才問他為什麽林不想和我聯係。


    澤沉默了,他說,我們換了不同的學校,已經在不同的世界了。


    我認為我們還在同一個世界,隻不過產生了隔閡,那一層淺薄的隔閡,為何卻如同深淵一般?


    將我與過去的摯友們徹底劃清了界限。


    我還邀請過他們一起打遊戲,我其實對遊戲並沒有很大的主見,一般來說都是朋友玩什麽我就玩什麽。


    我打聽了,他們最近玩的遊戲,於是也開始玩。


    在我新手的時候,我曾邀請過他們,但他們沒有回應我。


    我不斷邀請,但未果。


    後來還是澤,他回應了我。


    但我們隻打了幾局,就沒再打過。


    我以為是因為他們看不起我段位太低。


    我練了技術,練到遊戲的最高段位。


    再次向他們邀請,卻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我可悲的發現,我們之間的並不是偏見,而是分離。


    我寫了那篇作文之後,隻覺得好笑,我們未曾相見,更從未歡。


    最後,昔日最好的朋友永遠停留在了好友列表,那一個個醒目的在線,卻顯得那麽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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