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褶輪星係,左倫星星域外。


    群星艦隊遙望著那顆在數光年之外的行星,神秘的宇宙介質,將處在光年之外的星球傳導在他們的瞳孔之中。暗星群星艦隊群星主艦,極之橋。郝天從半響的休眠倉內蘇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那顆指甲大小的亮眼星星。郝天對它的注視,並沒有多少好意,如果可以,他倒希望永遠不要自己來執行這種,會令人動搖的疑惑。


    “你醒了。”李本璃休眠倉中提前醒來,等候著郝天。此時的她,相比多年前,在衣著上已經符合了郝天的要求,嚴密非凡。


    “我們到了。”休眠的時間是設定好的,郝天多年在這艘戰艦上生活,對這裏的生活作息,已經明確,“我可以不用睡覺。”他經常這麽幹,如果不是李本璃勸導的話,他經常會長時間的輪崗。


    升階手術改變了郝天的身體,然而真正支撐他的,還是那塊橙黃色的寶石。對於普通升階人而言,由於身體性質已經朝著非生物的方向發展,新陳代謝趨於靜止,許多生理活動也變得不必要,睡眠也是其中之一。


    但對於穿行宇宙的人而言,睡眠意味的不僅是身體上的休息,還有精神上疲憊的緩解。


    李本璃表情嚴肅,雙手插腰,說道:“千萬別這麽說,你可不是鐵人。我們都知道,在宇宙航行裏,一直注視著黑色宇宙,會精神崩潰的。”尤其對於一無所欲的郝天而言,睡覺可能是他人生中,僅有的休息時間了。身為其助手的李本璃,所要做的,就是保證他這把利劍,不會在自我消耗的磨損中,變得破碎。


    就連守衛都是輪崗製,更不用說這位金貴的“準暗星王”了。雖然,他可能沒有眾人想的那麽金貴。


    “追到塔瓦努的老家了?”與其說詢問情況,倒不如說,是郝天在自問自答。他看著天際間的那塊白色亮星,隻要徹底解決星委會交給他的這個麻煩,他就能順利回家了。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冷峻,從前的郝天雖然也殺人,但是知道自己為何動手,心不冷。


    然而此時的他,那種堅定的神情,褪去了許多:“那就是我們的老對手,戰爭的起源,左倫星嗎?已經離得很近了,對方的護星巡航如果合格一點的話,會在我們進入行星軌道之前就發現吧。”


    說不定現在,已經發現了。但郝天絲毫不慌,因為他們能夠來到這裏,已經是勝利的終章。


    “在見識過五邊形裝甲的力量之後,無論他們發現與否,大抵都不敢再輕易靠近我們的艦隊了。”李本璃見證了郝天的戰鬥,他已經詮釋了自己作為戰爭機器,在爆破上的碾壓價值。


    這是個好消息,預示著郝天他們可以在一場稍顯文明的內部會議之後,再親臨左倫星。


    “啊,那麽對塔瓦努勢力的宣判結果,星委會那邊有結論了嗎?”郝天清楚,自己從始至終,都隻是扮演著執行者的身份,塔克從來沒有真把自己視作暗星王。


    “之前大家召開過類似的會議,但是都一致覺得,這種方式並不妥善。第八代暗星王認為......”


    “暗星王就是暗星王,一個隻存在一個。叫我郝天就好,我應該說過很多遍了吧。李委員。”郝天在久曆戰爭之後,似乎對暗星王這個身份的排斥心理增添了很多。


    李本璃與他長期相處,可以理解:“暗星王認為,這件事情,你和燕長際艦長,應該參與終會。”


    他們要求燕長際參與,郝天管不著;可是郝天本人卻已經失去了這種興趣,曾經的他的確向星委會要求過很多,站在他所謂的人道和正義尺度上。簡單來說就是,郝天在開戰前,不希望對對方趕盡殺絕。在這點上,他曾與星委會的意見一致......


    “你們決定就好,放心,我現在不會有任何的遲疑。”郝天的話裏,透露著對待生命的冷漠,或者可以理解為一種複仇心理。


    李本璃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想要參與這場終會了:“那至少把你的想法告訴我,你真實的想法。我會替你在星委會上傳達的。”


    “哦。”郝天回憶起來,這位一直給自己端茶遞水的美美佳人,還是當今星委會的十位委員之一啊,“好哇,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


    畫麵一轉,在極之橋戰艦的大型會議室中,艦長燕長際和星委會委員李本璃都已就緒在了會議桌前。他們以時時影像的方式,和遠在暗星上的星委會召開了同步終會。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桌麵會議的周圍。


    “他果然沒來嗎?”燕長際挨著李本璃,小聲的細語。可能這種情況,也在意想之中吧。而李本璃對此,不做回答。


    通訊在技術支持的調試下維持了精準的實時投影後,這場終會拉開序幕。按照規矩,李克難身為暗星王,會是這場終會的最高決定人,而陳述主持的職責落到了現場李本璃的身上。


    這樣的安排,是基於李本璃委員的身份,以及在現場,對戰局的了解。


    “經過星委會的決定,此次的裁定終會,議案全名為《關於左倫星塔瓦努勢力引起的危機解決決議終會》,由本人李本璃負責主持。期間的複盤數據都來自於極之橋數據庫。”這番致辭,在會議中是必要的程序。


    “謝謝,你可以開始了。”李克難代表星委會開始了傾聽。


    “首先,這場由左倫星引起的危機,是在一百年前,由名為塔瓦努的左倫星人對我們在百褶輪星係的巡航艦進行擊毀開始的。據我們的調查,和信安群的技術支持發現,從第四紀元後,我們的星際艦隊實力,就已經位於左倫星之上了。幾個紀元以來,一直相安無事。”李本璃的講述,將這場星際危機的前因後果,逐步道來。


    星際艦隊實力處於暗星之下的左倫星,在百年前襲擊了他們的巡航艦。這一行為很是奇怪,其後,這場由個體引起的摩擦,逐步地擴大為了整個左倫星的攻勢。據說那名名為塔瓦努的左倫星人,已經在左倫星中,建立起了不俗的文理團體,並且靠著出色的個人能力,引導左倫星向暗星開戰。


    實質性的交鋒是在一百多架群星艦隊與左倫星艦隊的相遇中,那場戰爭由燕長際親自指揮。可最後還是處於了下風。暗星失算的不是左倫星的星艦武裝,而是塔瓦努這個個體。


    他的戰鬥方式,很明顯有著類似於暗星曆史上“覺能者”的力量。這是令燕長際始料未及的。不過,塔瓦努個人終究是不能瓦解整個暗星艦隊,於是在用這種離奇的個人戰術得利了幾次後,便和暗星星艦進行了長達五十年的對峙。


    帝王之劍計劃也是在那時被重啟。


    而快進到有了郝天加入的戰場,局麵一下子就被扭轉了。塔瓦努行事高調,在他的文理集體中,他甚至將自己神化,進以太高自己在追隨者心中的地位。而這種神化所需要的支撐,最好是戲劇般的星際對壘。所以在起初,他對於郝天的單體對決,概不逃避。


    然而節節敗退的事實卻說明了,五邊形裝甲的威力,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在這後五十年的對峙裏,暗星用郝天為利劍,找回了麵子,並且可以說是完全式的碾壓。而現在,作為星際戰爭勝利方的暗星,則需要對這次事件,做出一個處理結果。


    說的直白些,塔瓦努這個不定因素還在,星委會必須決定如何處置他。


    “我記得前線的偵查,有明確表示,塔瓦努因為負傷很重,已經逃回了左倫星內。”一位委員如此說道,這樣的情形無異於甕中捉鱉。左倫星的坐標,在第五紀元時就被揭開了。


    “確實如此。”李本璃陳述了現狀,這是他們的機會。現在的暗星完全處於優勢。


    “那麽我有個提議,將塔瓦努本人抓捕,對於左倫星的領導文明,加以警戒即可。”一位委員講述了自己的意見。


    李克難分析著原因:“理由。”


    “我們和左倫星並無文明上的交互,對於他們的文明我們可謂一無所知。但是,在武理領域,我們卻有研究過左倫星人。根據信安群幾個紀元以來的權威標準,左倫星人身為生物的標準,是不存在‘覺能’這一說的。塔瓦努所使用的空間爆破,我們還不能確定那是基於某種高能高維的設備,還是基於類似於‘覺能’一樣的生物能。”這位委員,一直很支持信安群對覺能的研究,由於缺乏案例,一直沒有進展,“如果能研究塔瓦努的軀體,信安群說不定能夠對覺能有所解讀。這是我個人覺得,對我們暗星有意義的結果。”


    這位委員的觀點,可以理解為“賠款”。而塔瓦努,就是他希望得到的款項。


    “沒有意義,中間存在的可行性太低了。”頹唐委員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請給出理由,頹唐委員。”那位委員不太死心,搬出了先行信安群信奉的理論,“你應該知道基因原址論吧。物種之間的差異,是因為基因原址的差異所固定的。越是巨大的星球環境,物種間所存在的基因原址差異就越大。”


    “所以,你認為,覺能本身就是存在於一個群體內的特例,也必須用特例來進行解讀。如果塔瓦努在信安群的研究下,符合這個特例,也許就證明了,覺能本身的定義,以及基因原址的文明悖論。”頹唐為他說明了他心中的想法。


    這使那位委員拍掌叫絕:“正有此意。”


    “那是行不通的。”李本璃身居前線,很清楚塔瓦努是一個怎樣的人,“不是因為你理論的錯誤,而是塔瓦努本人,寧死也不會選擇投降的。他是個極為固執的人,甚至在最後,我們估計他會以自身星球作為最後要塞,死守抵抗。”這是塊硬骨頭,從前線傳回的相關資料,頹唐已經得知了塔瓦努的為人,所以才這麽說。如果選擇了這位委員的提議,他們最壞的結果,甚至連塔瓦努的屍骨都得不到。


    於是明白了現狀後,那位委員也放棄了內心的這個打算。


    這還僅僅是第一個,整個星委會關於左倫星問題的解決方案層出不窮,可行的也有許多。但是最終的裁定,能夠有一種。


    在臨近尾聲的會議之末,李本璃決定傳達郝天的意思:“暗星王,關於對左倫星的處置,其實,郝天他有一句話讓我帶給您,也是帶給星委會的諸位。”


    李克難不做聲,靜候著李本璃將那個人的答案傳達出。


    “他說,他真實的想法是,希望能夠毀掉左倫星。而他可以辦到。”


    “......”一時間,諸座無言,李克難內心複雜,但表麵上隻是平靜的將這個提案收下:“知道了,如有必要,我們會考慮。”李克難從不輕視任何對手,即便現在,他也不覺得塔瓦努對於暗星,就完全失去了威脅。無論暗星對於左倫星的處置結果如何,塔瓦努都是不能活的。


    李克難此時所想的是,讓郝天這把帝王之劍,去接近宇宙的戰場。他的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會議在繁重的爭論與互補中,得出了最終結論。星委會投影即將關閉的最後一刻,李克難對極之橋上的二人分別托付到:“燕艦長,前線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燕長際鄭重的點頭。


    而對於李本璃,李克難所拜托她的事,從來都隻有一件:“李委員,郝天就交給你了。”


    “請您放心。”李本璃知道,她所照顧的那個人,唯一不會照顧的,隻有他自己而已。對於他人,他其實一直都很關心。


    李本璃回到了郝天的個人艙,向他講述會議上的大體過程。但看似焦躁的郝天,似乎關心的,隻有星委會將如何使用他這把利劍:“他們做出決定了嗎?”


    “是的,他們做出決定了。可是,卻沒有人能代替你的決定,郝天。”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經曆,李本璃本希望能夠在自己的經驗中,尋找到幫助郝天的方法,卻不曾想過,他們所麵對的,並非一種痛苦。


    但是她還是打算說出口,李本璃將這視為一種照顧,也許是一種同情:“我們都知道,你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希望更多人能夠活下去,即便是那次,我們也從來沒有責怪過你。所以,請你也不要太過自責。”


    在漫長的交戰中,郝天曾因為一次急促的指揮,中了塔瓦努的櫃機,導致有滿載一百人的星艦,連人帶艦一同消失在塔瓦努的撕裂下。這就是李本璃所說的事。


    “嗯......”郝天喘著粗氣,戰爭中互有傷亡是必須的過程,真正令他放棄思考的並不是這件事,但是郝天也不指望他人能夠對自己的心境,進行理解:“如果這是你的想法,那麽好的,我並沒有太過自責。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星委會的決定了。”


    李本璃說不過他,於是轉達了星委會的決議。在針對左倫星事件的處理上,星委會希望在解決隱患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將傷亡做到最小。這個傷亡不僅是指暗星的傷亡,同樣也是左倫星的傷亡。


    如果能通過殺死塔瓦努極其團體的核心成員,來瓦解這個勢力,從而達到解決危機的效果,那是最佳結果。而這隻是星委會的期望,具體的方案擬定權利,他們交給了郝天這個處刑人。讓他選擇自己認可的方式。


    “李克......”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麻煩你和艦長大人做好準備,這段時間加強一下艦隊的防禦。臨近敵人的老巢,他們很有可能會發起偷襲。”郝天在與李本璃的對話中,回避了很多有關個人的情感方麵,這令李本璃的開導,很難有效的進入他的內心。


    耽誤之急,的確應該按照郝天的話來辦:“好的。”


    “最近,有什麽人給我寄信之類的東西?”在星艦上生活,令郝天對暗星的科技水平有了進一步認知,從而明白,即便是在遠離行星的深空,接收信息這件事,他們的科技水平依然能夠做到。並且,這對於暗星現有的科技而言,不過小菜一碟。


    郝天的內心很擔心,在故鄉裏,有著牽掛他的人,給他傳送信息,卻不能及時收到,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詢問李本璃這件事。


    “沒有。”李本璃對這其中的理解,要比郝天更深刻,所以理所應當的說了,“比起家書,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她和郝天在這幾十年的配合裏,關係沒有變得親密,反而愈發疏遠。兩個人時常不在一個調子。


    當李本璃希望安慰郝天時,他總是將刺蝟一樣的麵孔呈現出來。而當李本璃失去了專注關心他的耐心時,他又時不時的冒出兩句,奇怪的話語。這讓李本璃的工作也頗為費心。


    當艙內再次歸於郝天一人的平靜時,他通過兩下眨眼,用星艦的聯係端,連接了蔣究博士。在這幾十年中,他不時會請教一些技術問題,有時候是蔣究博士親自回答,有時候是一個叫曹興的信安群組民,對他解答疑惑。


    今天的運氣較好,連接的影像那頭是蔣究本人。


    “又是怎麽了,我尊敬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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