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是挽救生命的神聖之地,但幾乎所有人來到這個地方,內心都不會產生什麽敬意,隻有各種相異的不快。


    艾夢的假期是不是專門為誰而請的,高文迪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一點是,如果毛特是想用自己的女兒來綁定他的身心,那麽恐怕一樣也留不住。這點上高文迪對自己很有信心,所以沒有回避和艾夢的交流。


    醫院長長的走廊設置的有金屬座椅。今天的走廊外病人很少,也沒有醫生走來走去。為了保證病人的靜養,醫院的周圍是較為獨立的封閉環境。而這家醫院的支持者就是艾夢的父親毛特,在這裏的職位多少也借了父親的麵子。


    高文迪守在亞傑爾的病房旁邊,走廊外剛好有椅子,他就坐下了。平常打扮的艾夢像是受了毛特安排,主動找高文迪聊天。


    但是她坐的位置還算適中。


    “其實你是不是一早就認出我了。”艾夢首先發言。


    “艾夢?我麽?不不,我確實是剛想起來。”高文迪沒有裝腔作勢,也沒有故意疏遠,他就是這樣,“你覺得那個時候,我算救了你嗎?”高文迪的思想雖然已經淡忘了那件事帶給自己的痛苦或者激憤,可還隱約記得,參加提取計劃是艾夢自願的。他的父親海澤在多年前是這麽跟他說的。


    難道事情另有說法?


    “我的疾病是遺傳於我母親,她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父親為了保住我的命,賺的錢都花在了我身上。”艾夢不知不覺將自己的幼年經曆講述了起來,高文迪是有著一顆適度的同情心,然而這顆心在麵對女人的時候,會大打折扣。


    因為毛特的緣故,高文迪忍著內心那股說不出來的惡心,繼續聽著這個醫護小姐講話。他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多年前的幼稚行為,對於這個女孩到底是幫助,還是傷害。其餘的空話,高文迪實在是沒有心和一位女性深入探討。


    但也奈何,這個條件,這個身份之下。


    “那段時間我很孤獨,雖然內心渴望有人能夠向我伸出手來,可是現實中我卻排斥著任何人。學校,家庭,它們在那時候的我眼中,就像可有可無一樣。”艾夢經過了一些細節的描寫之後,終於來到了對高文迪問題的回答,“直到我遇見了那個皇室的科學家。”


    “……”高文迪也遇到了,在那個和艾夢相同的年齡,遇到了同一位偉大的科學家。


    “我的確是自願加入提取計劃的,我那時候隻想要活下去,為了活下去,我覺得自己能做任何事。承受任何苦……可是,我……”艾夢或許高看了自己的意誌。或許,疼痛令她遺忘了意誌。


    “有些事情,不用說的那麽詳細。”高文迪不想要聽,至少是在她的麵前,關於她的事跡。


    而艾夢誤以為這是對自己的關心,是對於自己隱私的尊重:“沒關係,我想要告訴你,你救了我,王子殿下。因為你把我從自暴自棄的深淵中救了出來,我重新擁有了生命。”


    “那隻是個無心之舉,你應該知道吧。”高文迪不想要兩人間產生什麽誤會,隻可惜誤會越拉越長。


    “我知道,可是我依然對你充滿了向往。之前見到你的時候,我沒能認出你,但是爸爸告訴了我你的身份,你就是當初救了我的那位王子。”艾夢深信著這一點。這是事實,她和高文迪幼年的緣分,一份奇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


    如果高文迪現在說自己喜歡的是男人,那麽應該會破沒一個女人多年來的期盼。極有可能再次陷入消沉,所以高文迪不打算直接告訴她。不過高文迪更不可能委屈自己來成全這位小姐的心願,那樣惡心的會是他自己。


    所以高文迪在思考另一種因果,毛特安排這一切的理由。自己的女兒是異變體,盡管心理並沒有多大影響,但是就她擁有的那個“影子”能力,似乎就不太能融入正常的紐紗社會。從這一層的角度說來,毛特或許隻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找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明顯不可能是自己。


    艾夢的願望不過是理想化,毛特的願望則是現實化。倘若自己沒有解讀失誤的話。


    “艾夢小姐,我喜歡什麽樣的女生我目前也不清楚呢。不過就我個人有限的感情經理而言,在人海中尋找一位陪伴自己度過一生的人,絕不是一場遊戲。我們不能因為新奇去靠近一個人,那樣得到的結果,不是愛而是色。”高文迪說的情感經曆的確是真,但是他沒有說過對方的性別就是了;還有高文迪也沒說,自己的經曆是屬於愛,還是色。


    艾夢聽了之後,麵色微微,若有所悟:“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兩個人也可以從最基本的興趣開始,了解彼此。你,覺得呢......”這位看上去心思細膩,麵相溫柔的醫護小姐,在這一刻,終於開始暴露自己的內心。


    “除了消遣之外,你就沒有別的事,要告訴我嗎?比如關於你的父親的。”高文迪趁著她心情不錯,提出了這一點。


    “我隻希望我們,能好好談我們的事情。”她的聲音低沉,音色漸漸改變。高文迪察覺到這不是什麽好的變化。這個女孩見到自己的夢中王子後,似乎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饑渴,她想要身體上和高文迪貼的更近一些,更近......嘴裏鼓搗著自己的碎語,一隻纖細的手臂搭向高文迪。


    好,壞?還是說,危險。他隻從這個聲音裏感受到一種冷漠,還有不屑。冷漠是對於艾夢自己的,而不屑則是對那些反抗她意願的人釋放出的。在性交易場所頻頻出現過的高文迪,見過那樣的人。有一部分是受情感所傷,有一部分是對自己的無能原則沉淪;那種人的眼睛裏早就失去了光澤,留下的僅有為了攝取刺激而存在的軀殼。


    有些社會學家認為,這類人沒有好壞一說。是的,高文迪也這樣覺得,但是,強迫他人進行某一類型的服務,他對這種人定義下了“壞”的概念。


    高文迪在逼近的艾夢麵前,用左手抓住了她妄圖接近自己的手臂。


    這一抓,令艾夢也見到了他的真麵目。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在艾夢打算先發一步,主動投懷送抱時;高文迪回敬給她的,是純粹的惡意。


    通過那隻手,還有那雙眼。


    艾夢的“影子”瞬間出現了一秒的時間,用一擊撇開了高文迪的手;艾夢也掙脫出來,隻是用力稍猛,在高文迪的手臂上擦出一道劃痕。


    “你,你沒事吧,我不是......”艾夢沒有使用酷爾酷波的意思,而且多虧自己有所收斂,高文迪手上的傷口才隻有這麽一小點。它主動出來,隻說明了一件事,高文迪的那個“牽手動作”,有殺意!


    “是我不好,對你太粗魯了。沒弄疼你吧。”


    他的嘴上充滿了對自己的親和,可剛才那一下,艾夢已經十分明朗的確認了一件事。這個高文迪,對自己沒有好感,甚至在自己主動接近他時,會產生以命相搏的念頭。雖然有些荒謬。


    艾夢產生了誤解,她猜不到高文迪討厭自己的原因,而且是看仇人一樣的討厭:“你幹嘛這麽守身如玉,你有愛人了?”


    “那的看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了。”高文迪微笑著,極力抑製住自己內心深處對女人產生的惡心眩暈;隻要艾夢不會再一次靠近自己,他想應該不會再發作了。


    艾夢本應該說,想聽真話;但,仔細回想了自己如夢幻泡影一般的前幾十年,就如同謊言。真話如果帶來的是失望,還不如沉浸在謊話裏。於是她說:“我想聽假話。”


    “假話麽,我確實有愛人了,一位心心相印,深知我心的愛人。就守候在遠方。”這個假話,似乎贏得了一切。


    一位像是醫護的病人,和一個像是病人的心理醫生。兩人在這家醫院裏,相逢相談。


    “那,那個人可以是我嗎?王子殿下。”


    “可以。”高文迪仗著說假話,所以肆無忌憚,“但是你值得更好的,屬於且適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適合,哼哼......也許吧。”艾夢的癡迷心一下子消退了不少,不知道是因為高文迪的勸說,還是她自己的發病時間已過。艾夢的語氣再次清和,“您覺得政治家什麽最重要呢,洛普斯殿下。”


    政治?話題似乎歪打正著回歸主題了。


    “氣數吧,隻要一個人的氣數未盡,他在政界就能活下去。”高文迪將政治與氣數這種虛無的東西聯係在一起,本身就是為了不然別人看透自己的想法,故弄玄虛的一種手段。


    艾夢擺出自己清明時的臉龐,與陷入癡迷時的樣子判若兩人:“我覺得,權威也很重要呢。什麽是權,什麽又是威呢?”


    權,威?高文迪在這個女人身上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終於找到了可能是毛特放下的線索。如果說毛特下一步的行動和權威掛鉤,那麽就不得不談及斯坎迪拿政治界權威:夢之委員會。


    “多謝了,小艾。”高文迪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友好,“有機會我們再一起聊天吧。”


    “不客氣,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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