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下屬的回話,趙長卿的臉色沉了下來。


    待人退了出去,他才起身往母親院裏走去。


    王氏見兒子來了,連忙將身邊的下人都遣了出去。


    趙長卿進屋之時帶來了一片涼意,他臉色不好,沉聲道:“咱們的動作隻怕是驚動謝錦安了,他這人一向護短。”


    上一撥的人馬中有他結交的江湖高手,竟也全軍覆沒,音訊全無。


    這般想來隻怕有大批的人馬在護著那世子,除了謝錦安誰又會在他身邊安排那麽些人手。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不耐道:“娘,您別跟著她一起胡鬧了,這個當口不宜得罪謝錦安。


    您想想,他一怒之下站到五皇子那邊,豈不是壞了三皇子的大事,那才是真正的壞事。


    小妹素來任性,她也不想想,他日三皇子上位,區區一個世子之位不過手到擒來。


    且讓再她忍忍……”


    王氏聽了這話,心裏雖有些不舒服也隻得作罷。


    隻不過,謝錦安當真會站到三皇子這邊麽?


    他心裏再怨恨趙家也還是趙家的姻親,往日裏他沒得選。


    但五皇子如今又回來了,他還會選三皇子麽?


    王氏起了疑心。


    可她的夫君卻說她不過是婦人的見識,五皇子孤身一人,哪裏比得過有恁多幫手的三皇子。


    謝錦安斷不會因著一介婦人,而不顧自個與謝家的前程。


    這般說來也是有理,王氏便隻盼著她猜錯了才好。


    轉眼便是新年,朝廷也封了印。


    正月裏節日也多,走親訪友的宴席也是多不勝數,更有上元節那般盛大的燈會。


    可奇怪的是,正月都過完了,安平侯府的世子還未回府,這便讓一些流言蜚語越演越烈。


    安平侯當年嫡妻尚在孕中便納了平妻這事,又叫人翻了出來傳的沸沸揚揚。


    都可憐那沒了親娘的安平侯府世子,叫惡毒的繼母趕到莊子上,連過年都不能回府的事,又叫人說了個遍。


    ……


    到了二月,路邊的積雪已消融了大半,隻那牆角處還存了少許的白色。


    冬日裏的日頭早早的便藏了起來,按說是黃昏時分,可天色卻像要入夜那般。


    噠噠噠的馬蹄聲敲打在路麵上,一隊馬車慢慢行來。


    最前麵是騎著馬的威武護衛。


    之後便是兩匹雪白神駿的高頭大馬,拉著一輛精美的雕花馬車。


    馬車窗欞處掛著厚密的氈簾,裏麵鋪著長長的毛毯。


    馬車外麵駕車的方臉車夫穿著鼓鼓囊囊的裘衣,懷裏還揣著個銅手爐。


    待到了安平侯府的大門,車隊終於停了下來。


    安平侯府裏也跑出來好些侍衛,將這條街擠的滿滿當當。


    隻聽得一位侍衛朗聲道:“恭迎世子與世子夫人回府!”


    車夫先跳下車來,隨後便利落的跳下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豐神俊逸,身姿清朗,披了一身玄色織金錦麵黑熊皮鬥篷。


    他並未向前方走去,卻回過身去牽車上的一位女子,還叮囑道:“外麵冷,記得把手爐拿著。”


    那女子低低應了一聲,一手抱著手爐,一手叫他牽著,踩著腳踏一步步的走了下來。


    莫以寧披著一身大紅織金錦麵狐皮鬥篷,將她整個人都攏住了,半張臉都叫毛領遮住了,唯有一雙貓眼瀲灩流轉,展露出少女的昳麗姿容。


    她一下馬車便將手爐藏進了鬥篷裏,生恐叫人瞧見了。


    這動作卻瞞不過謝明矅,他嘴角勾起輕輕一笑。


    莫以寧卻白了他一眼。


    這狗世子實在可恨,竟叫人做了好些豬崽、虎崽模樣的銅手爐,雖可愛的緊,但,總歸是不成體統。


    謝明矅沒有放開她的手,隻略略低下頭,一雙鳳眸認真的望著她:“當日我未能迎你過門,實為生平憾事,今日,我牽你進門可好?”


    莫以寧臉紅了紅,她又過了一個生辰,個頭也拔高了許多,已初具細細的腰肢。


    她深知成親那日並不能怪他,也並不說些客氣話,隻打定了主意,好好的領這份情意。


    莫以寧眉眼彎彎脆生生道:“好!”


    兩人手牽手一起跨過了大門,進到廳堂處又相視一笑。


    卻遇上了安平侯。


    謝錦安得知他今日回府,便特意在此處等著想見見他。


    謝明矅七八歲上懂事了之後,心裏生了恨意,便再也不願見他了。


    這些年來,他隻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也從未像今日離的這般近。


    謝錦安的目光在兒子身上流連,心裏也有些許的安慰,明矅當真極似他的母親。


    更幸運的是他身子果真是大好了。


    氣色也好,長的壯實些了,身姿挺拔,又顯得高了一些。


    這會子正情意綿綿的牽著那小福星的手,眉眼間那滿心的歡喜都溢了出來。


    他心中歎息,阿禾,得此佳兒佳婦,你可會歡喜。


    隻是謝明矅見到謝錦安後臉色立刻就變了。


    整個人刹那間便如莫以寧初見他時那般冰冷與淩厲。


    莫以寧與他在莊子上住了這許久,久到她快要忘記最初的那個謝明矅了。


    鳳鳴川每日都在努力傳授他所知曉的一切,而謝明矅則孜孜不倦學習著。


    他學會了偽裝,學會了如何收斂自個的傲氣與脾氣。


    時不時還會裝出宋曉笙的那般溫文和煦,他洋洋得意的說,這叫扮豬吃老虎。


    若是他說這話時,不拿眼瞅著莫以寧手中的銅爐,莫以寧才不會與他一般見識。


    可直到此時莫以寧才發現,謝明矅對謝錦安的怨忿一分都不曾消散。


    他厭惡趙氏,隻想砍了她。


    容氏他從未提起,莫以寧不得而知。


    她突然想知曉謝明矅中毒之前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他自幼喪母,幼時懵懵懂懂應該很愛他的父親。


    愛的反麵才會是憎與怨。


    “你身子可大好了?”謝錦安的聲氣難掩激動。


    他雖是猜到了,但還是想親耳聽聽。


    謝明矅移開眼,抿了抿嘴並不願理他。


    莫以寧心中歎氣,鬆開了謝明矅的手向謝錦安行了個禮道:“世子爺已經大安了,侯爺大可放心!”


    “那就好!若是缺什麽便派人來尋我。”雖說謝明矅沒有理他,可謝錦安還是抑製不住的欣喜。


    至於其他的也就無話可說了。


    謝明矅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扯著她的手便走了。


    他一張俊臉繃的緊緊的:“你理他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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