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些紙人簇擁著,一路向懸浮在半空中的那座地宮飄去的李德陽,現在內心中說不出的無奈。


    剛剛他和安卿魚三人被這些紙人圍追堵截的時候,自己本來就因為境界稍低一些,又一把年紀了,跑的慢,掉在了最後麵,和前麵的三人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誰能想到,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一隊紙人忽然從右側忽然衝出,直接把四人的隊伍分割成了兩部分,李德陽完全被紙人攔住了去路。


    看著麵前詭異的,一步步逼近的紙人,李德陽的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所浸濕。


    他已經一個人被這群紙人追著跑了很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跑到了哪裏。


    但現在,他不想跑了。


    一群不知道什麽來路的妖魔鬼怪,我還怕了你們不成?!


    我乃是大夏守夜人,安塔縣332守夜人小隊的隊長,李德陽!不是什麽孬種!


    今日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個光明正大,死個明明白白,死個轟轟烈烈!


    被一群紙人嚇得抱頭鼠竄,像是個過街老鼠一樣,像什麽樣子!


    李德陽的麵部表情一瞬間猙獰了起來,原本在朝前飛奔的他一個急停,停在了一座院落的大門口。


    他手中緊握守夜人的星辰刀,雙眉緊皺,麵色凝重地看著身後不斷蜂擁而至的紙人。


    “我乃大夏守夜人,安塔縣336小隊隊長,李德陽!今日便要替安塔縣的百姓們,除去你們這些不人不鬼的禍患!”


    說罷,他直接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稍微有些老舊,但仍然閃閃發光的徽章。


    這正是刻著每一個守夜人名字的守夜人徽章,上麵有守夜人在絕境中能夠使用的最後手段,鬼神引。


    這是大夏守夜人第二任總司令,原黑龍小隊隊長李鏗鏘給予所有守夜人的,最後的尊嚴與溫柔。


    然而,李德陽還沒來得及讓這守夜人徽章上的短針彈出,紮入自己體內,就感覺手中一空。


    他的守夜人徽章竟然從他手中直接消失了。


    緊接著,這紋章就出現在了離他最近的一位紙人的手裏。


    我徽章呢?我那麽大的一個徽章呢?!這紙人怎麽把我的徽章搶過去的!還要不要點臉了?


    看來今天是天要亡我李德陽啊。


    正當李德陽驚詫於這紙人為什麽可以憑空搶東西的時候,卻聽到一陣歎息聲從追逐自己的紙人群中傳來。


    “唉。”


    “李德陽啊李德陽,你可真行啊,我好心好意引導你回家,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非要搞什麽背水一戰殊死一搏這一套,大夏守夜人到底都教了你些什麽東西啊?這麽倔強的嗎?”


    這聲音似乎是從這群紙人之中傳來的,但是李德陽更傾向於認為,是這群紙人在同一時刻,以同一種語氣,說出了同一句話,分毫不差。


    紙人,會說話?!


    就在李德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啞口無言的時候,紙人也在發生著變化。


    這一大群紙人似乎在不斷聚攏,折疊,就近的兩個紙人在飛快合成為同一個,而這個新的合成紙人又在和其他的紙人進行合並。


    很快,這一大群紙人就隻剩下了一個。


    而紙人的麵部表情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蒼白的臉頰,血紅的嘴唇和空洞的雙眼,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色卷發,寬額頭,麵頰有些瘦削的男子。


    當然,最顯眼的,還是他右眼眶上不知道何時變出來的單片眼鏡。


    隻不過,這單片眼鏡並不是透明的,而是由紙做成的,因此把他的右眼擋了個嚴嚴實實。


    “等一下,我沒想到這玩意竟然還是變不出來,這身體似乎還有點問題啊。”


    這紙人一邊這麽說著,一邊用自己的手指在那單片圓形紙張上戳了個窟窿,然後再戴回自己的右眼上。


    “嗯,這回好多了,至少眼睛聚焦不會出問題了。”紙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德陽此時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他無法理解為什麽一直在追逐自己和安卿魚他們三人的邪祟紙人,會忽然之間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一樣開口說話,並且還能像是手機遊戲消消樂一樣兩個自動合成一個,直到所有的紙人都合成了一個陌生人。


    他是誰?他難道就是這裏的罪魁禍首?操縱紙人攻擊自己的幕後黑手?


    而且聽他的語氣,他似乎認識自己,不過什麽回家之類的自己就一點也不明白了,但是引導這個詞,李德陽卻是聽明白了。


    難道是他故意操縱這些紙人,把我和其他三人分化開來?他有什麽目的?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在李德陽腦中不斷生成,但又讓他無法解答。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口詢問。


    “你是誰?報上名來!你為什麽要故意把我和其他守夜人分開?”李德陽沉聲問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蒙,是林七夜代理的神明之一,初次見麵,大夏的酆都大帝。”紙人周蒙說著就要走上前去,伸出紙質的右手,跟李德陽握手。


    李德陽哪裏敢讓他過來,身上的氣息瞬間爆發,附加了禁墟【萬象頻動】的星辰刀讓周圍的空氣甚至都隨之震動。


    然而,這對周蒙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看看你,我要是想殺你早殺了,何必要等到現在,既然你已經都猜出來是我故意把你和那三個小子分開,也該明白我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吧?你現在就沒有想起來什麽嗎?”周蒙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放棄了上前和李德陽握握手的想法。


    李德陽的大腦在飛速旋轉,雖然他地處邊境,物資匱乏,境界低微,但是腦子卻沒有那麽不好使。


    “你說你在引導我,莫非,我和這座城市,有什麽聯係嗎?”他猶豫著反問道。


    “對對對!還有什麽別的能想起來的嗎?你要是能想起來點什麽,我就讓你自己走,否則的話,我就隻能幫你走了。”周蒙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李德陽眉頭一皺。


    確實,自從進入了這座城池之後,自己就一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無論是這裏的建築風格,還是這些紙人,以及在這裏清晰可見的,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座朱紅色宮殿。


    自己生在安塔縣,長在安塔縣,成為守夜人之後又回到了安塔縣,原本有些淒苦但平靜寧和的守夜人生活,被親眼目睹的川境工蟻所打破,在那之後,自己就像是在冥冥之中被什麽東西引導著一樣,跟著那四個小子,一路來到了這裏。


    而且原本緊閉不開的大門,自己隻是輕輕碰了一下,就門戶大開。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巧合的話,那也太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


    “莫非就是你一直引導我來此?每晚入睡之後,呼喚我回到安塔縣的,也是你?”李德陽試探著問道。


    是我才有鬼了!你這酆都大帝的腦子這麽不夠用的嗎?我都說了我是林七夜代理的申明了,你還要往我頭上猜?你到底是多不願意回到這裏,回憶起你的真實身份啊?


    “算了,看來你記憶的複蘇程度還不夠,沒時間跟你在這白話了,我最後問一遍,你是自己走還是跟我走?”周蒙歎了口氣,下達了最後通牒。


    “你到底要我走去哪?”李德陽現在雖然相信,麵前這個紙人對自己沒有任何惡意,但是他的目的是什麽,李德陽卻一無所知。


    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麵前的紙人忽然崩解開來,又重新變回了一大群普通紙人,隨即如同洪流一般朝著李德陽襲來,直接托住他的身體,把他抬了起來,然後一股腦地朝著城市深處那座宮殿而去。


    “誒不是,你能不能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你至少告訴我要去哪吧?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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