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一直在糾結或者裝作糾結著的黑子,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幹啥,自家女人嘴賤,他當然知道,這事不一定占理,他更明白。但是,連大小舅子都趕來出頭幫媳婦討公道了,他也不能向後縮不是?他也是思謀著李家村的人並不團結,不會抱團兒,才敢於領著舅子們來祠堂,有機會威懾一下村裏人,揚名立萬也是好的。


    可他沒想跟全村人做對啊,自家還要在村子裏繼續住下去呢,兒子也要娶媳婦了,要是成了村子裏的共同敵人――他的後背就有些發涼。


    黑子強自狡辯:“大嫂,我媳婦說了啥不好聽的,那也是莊家裏道的犯個閑磕牙兒,可是那女人也忒狠了,竟然咬下我媳婦的一塊兒肉去,這生生疼的一宿兒都沒睡著覺呢,我幾個舅兄來為她討個公道,也沒啥不對的吧?”


    回答他的,是裏正大人。雖然不敢往最前麵湊,但是,形勢已經明朗,挽回自己的形象還是要及時的。


    “黑子你這個混球!就你婆娘那張臭嘴,誰能忍得下去?仗勢著你娘家兄弟多,就隨便欺負咱村子裏的人,我看啊,荷花那一口咬的好,你這個婆娘早就犯了七出之罪的五出,多言多嘴,亂惹是非。就這脾性的,你休她八次都不為過,虧你一個男人家,還把這種婆娘當寶!”


    到底是裏正大人,雖然沒多少實權,平常時候跟莊戶人沒啥區別,可也懂得一些大道理,這番話一說,黑子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那幾個此刻已經明顯虛張聲勢的舅子們,真恨不得通往那個女人的路途能再拉長一些。


    周圍十裏八鄉的都知道。李家村這些年不景氣,老老少少就是一團散沙,姓氏也雜了,原本姓李的大戶也七零八落的,還剩在村子裏的,寥寥無幾,這個裏正又不聽事兒,隻顧得自己的二畝三分地,才造成了今兒個黑子媳婦的娘家人來祠堂大鬧的窘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可是,這幾個外村人沒想到吧?隻要逼迫的狠了。那兔子也是會咬人的,原本散沙一片的李家村人,在這一刻。骨頭裏的那點子鄉土概念還是會油然而生的,都叫人家打到臉上來了,還不一條心,那以後,李家村的男人們走出去。還怎麽見人?


    當然,渺渺分析的透徹,最關鍵的,還得是要有領頭人。當良子和大成掂著武器站出去,當跟自己家相熟的漢子們也靠了前,剩下的村民自然會響應。畢竟是一個村子裏住著,打斷骨頭也連著筋,抬頭不見低頭見。能借機會鬆泛鬆泛筋骨,也不是不喜歡!


    可是,誰能告訴三小姐,為嘛那幾個凶巴巴的漢子,隻在原地裏打商量。就是不往前衝了呢?姐好不容易才促成了群毆的氛圍,兄台可不要不給機會啊!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丫頭。看出事情的不妙,隻好施施然自己出場了。


    “怎麽不來打了?黑嬸子,莫不是你知道自己錯了,不該整日裏說三道四口下無德?不該跟我荷花嬸兒打鬧?不該叫你的兄弟們闖進咱村子的祠堂來撒野?嘿嘿,你要是真的想明白了,那就幹脆點,叫你這幾個兄弟給鄉親們陪個不是磕個響頭啥的,再對著祠堂裏的牌位發個誓,以後在李家村好好做人,再不滿大街拉老婆舌頭,偷聽人家牆角,怎麽樣?”小渺渺蹦到良子和大成中間,一臉天真的對地上的黑嬸子挑釁。


    雖然是挑釁不假,但這話說的,也很對李家村人的心思吧?本來嘛,擅闖人家祠堂,就該磕頭賠罪才行,要不然,那就是跟整個村子過不去,看不起整個村子的大老爺兒們!


    形式向另一邊倒去,村民們開始群情鼎沸的呼應:“就是,這張家丫頭說得對,咱李家村,不能這麽縱著他們,咱村子的祠堂,是誰願意來撒野就能來的嗎?裏正大人,這次非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身後的幾個老家夥也發了聲:“咱李家村,到了整治整治,樹樹威風的時候啦!”


    “哎!想當年,誰敢隨便到李家村叫板?咱村子裏,任意挑出一個二猛小夥,就能往前麵站,出了啥事,都是全村子都上,男女老幼抱成一團,這祠堂,就是咱村子團結的最好見證啊!哎――”


    可惜,這麽明顯的眾怒,黑嬸子那個潑婦可是看不出來,受了小渺渺一番斥罵,頓時火冒三丈,想她從做大閨女起,就在村子裏仗勢著哥哥們橫行,嫁給了黑子那個慫包,更是在李家村混的如魚得水,每日裏罵罵街溜溜牆根兒扒扒門縫,不都是很順利的?哪曾遇到過這樣猛烈的打擊?就連荷花那個悶貨,也敢對她下口了,原來怎麽不敢?還不是這張家人在後麵撐腰?


    “哈?張家小丫頭,這還沒把黑寡婦娶到家裏去了吧?就跳出來幫後娘說話了?就你們一家子笨貨,還敢跟老娘叫板?張大柱子,這就站到那個寡婦身邊去了?早就看出來你們不本分,哼,說不準老的少的兩家子早都混在一塊過日子了,還叫我賠不是?呸!又當婊子又立牌坊的,唬弄誰呢?”


    這婦人吵架善於跑題,專揀她喜歡的話題扯,原本劍拔弩張的場麵又憊懶了不少,碰到粉色的敏感話題了,男女老少就麵上帶了好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荷花嬸兒那臉,“唰”的就紅透了,那些惡毒的話,再次像蘸了水的皮鞭,抽打在身上、心上,身後的張大柱子的呼吸,也急促的厲害,椅子背上,傳來一陣陣顫抖。


    “他叔――你別管我們了!”荷花回頭,淚眼朦朧的望向身後,這個男人做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她不能讓他再陪著挨罵受奚落。


    可是,那個男人的雙手終於離開了椅子背兒,她的心裏,還是極快的抽痛了一下,又悲涼的閉上了眼睛。


    “我張大柱子要娶荷花,礙著你家啥事了?黑子,你是個男人,我不跟你婆娘過話,你今兒個就給我說說,我大柱子哪兒得罪了你家,昨兒個剛要提親,就被你這個攪屎棍子老婆給攪了?還是荷花礙著你家了?你給我說說,給全村子的人說說!”這樣沉重憤怒的語調,是誰在說話?


    荷花抹去了眼淚,她的漢子,留下了一個魁梧的背影,他擋在她的身前,就像昨兒夜裏保證的那樣,他站在前麵保護著她了。


    他出了名的老實怕事窩囊,連媳婦都跟人跑了,但是今天,他站出來了,跟她和他的孩子們站在一起,盡管手裏沒有武器,聲音也發著抖,可是,他那一刻,真的沒有害怕。


    被質問到的黑子臉上冒了汗,他能夠感受到周圍的村民看他的目光,那樣不屑與厭惡,他的兒子,已經拽了好幾次他的袖子,兒子害怕了,想走,他知道,可是事情到了這份上,能走嗎?


    那幾個氣勢洶洶的舅子們,竟然慫了,在受到那個小丫頭一番嘲笑後,沒有一個上前接口的,隻站在那裏充著樣子。


    黑子麵對著張大柱,那個最慫的男人也敢為了女人站出來了,自己能怎麽辦?他調動了臉上的肌肉,強扯出一絲的笑意:“柱子――兄弟,咱兄弟倆好好說道說道,你――真的要娶――那女人?那啥――跟咱家――沒妨礙哩,那啥――你不再考慮考慮?我媳婦娘家――那村子裏――有好幾個――那個――守寡的――年輕――好――好看的――”


    黑子使勁兒的吞咽了口唾沫,還是沒把話說完整了,縱使如此,也遭到了村民們的集體嘲笑:“黑子能耐了呢,媳婦專門給人踢媒,這老爺兒們倒是想保媒了,還是省省吧,人家柱子問你,憑啥攪和人家好好地親事呢?你還瞎說些沒用的做啥?”


    黑子敗退,黑嬸子推搡一把想要阻攔她大放厥詞的兒子,那腿疼也顧不得了,一拍巴掌就喝罵上了:“張大柱子你想的美!就那個黑心腸敢咬人吃肉的女人,你要是真敢娶,那不得把你家那三個娃兒全給害了?哼哼,我就說嘛,那寡婦是看上了你家的新房子,還有鎮子上的鋪子,早就謀算著全給她兒子占了呢!你還想著能多個兒子叫爹吧?哈哈,那是去挖你家祖墳的呢!”


    這種陰暗的想法,其實也常見,估計村子裏不少人有這個猜測,良子的牙齒咬的“咯咯”響,他已經忍耐了太久,再也承受不住被刮刺的痛苦,忽然“嗷”的一聲,丟下了手裏的鋤頭,雙手張著,對著黑嬸子撲了過去。


    荷花的身子像打擺子一樣的發冷,原來就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自己沒敢興過再嫁的念頭,隻是這一年,跟張家走得近,那心裏也動了那麽幾下,卻沒想到要承受這麽多責難,就連最心愛的兒子,也要陪著她受盡傷害。


    看到兒子赤手空拳衝出去,黑子家那幾個窮凶極惡的舅子們圍上去,荷花大叫一聲“良子――”身子撲起,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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