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道藏峰。


    深沉的暮色隨著東方朝陽的升起徹底結束了自己的統治,大片大片的黑暗從昆侖退出,向著遠處走去,如同潮水退潮一般。


    莽然的山林被照亮,鳥聲啁啾,飛鳥迎著光明飛去,隱沒在群山的薄霧之中。


    一處無人的高崖邊,梁塵睜開眼睛,兩道紫芒從他眼中迸射而出,宛若兩柄鋒利的劍。


    “破開了一道束縛,還算可以。”


    梁塵向著遠處的山峰看了一眼,然後起身,喃喃自語道。


    接著,梁沒有過多的停留,他向著身前萬丈的深淵看了一眼,也不多說什麽,直接幾步邁出。


    一腳淩空而立,梁塵迎風禦空向著戒律堂飛去,道袍獵獵作響,揮出一股股勁氣,好像水中遊魚撲騰出來的浪花一樣。


    片刻之後,他落在戒律堂的院子之中,沒有過多的猶豫,這個不苟言笑的道士直接推門而入。


    戒律堂之中,四位昆侖的首座端坐著,好像相安無事,但是,無論是梁塵還是其他所有的道士,都知道昨夜他們經曆了怎麽樣的激烈爭吵。


    這是因為大量物魔在天啟城附近出現的緣故,四個首座在商量應對措施,當然,這次他們隻是從旁輔助蓬萊和方壺山,對於他們來說,更多的是在討論對於異端道士的處理。


    就在大概七八天之前,來自昆侖的異端道士雲遮陽在南驪王朝明珞城露麵,並且又一次引發了物魔的到來和一次大規模爭鬥。


    明珞城那邊的道士和赤龍騎回傳消息的速度很慢,雲遮陽現身的消息大概是在三四天之前才到的昆侖。


    於是四個首座接著討論天啟城的事情,再一次開始了對雲遮陽事件的討論,引發了一陣驚訝整個昆侖的徹夜爭論。


    對於爭論的結果,梁塵並不在意,他知道,這並不會有一個確定的結果,至於哪個首座支持雲遮陽,哪個不支持,他也從來不在意,對於他來說,他隻要做好道藏峰首座交給他的任務就可以。


    梁塵的到來使得四個首座的目光匯聚在一起,全部朝著他露出疑問的神色。


    “拜見首座,我有事情要說。”


    梁塵上前行禮,然後開口道。


    薑玄率先開口說道,“你說吧,不用做這些對於的動作。”


    梁塵接著頓了一下,然後正色道,“雲遮陽已經突破了我的第一重束縛,解開了一顆真元珠子。”


    薑玄臉色平靜的點點頭,接著對著其他首座開口道,“我說了,他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死。”


    吳霜眉頭微微皺起,接著回應道,“話是這麽說,可是對他的追捕已經好幾個月了,也應該夠了吧。”


    陳靈芝鬆了一口氣,也是點點頭,表示同意吳霜的看法。


    隻有錢年破冷哼一聲,並沒有表示出對吳霜和陳靈芝的讚同。


    “我記得明珞城那邊的消息慢了三四天,照理來說,你應該也是七八天前感受到,怎麽現在才過來說。”薑玄麵帶疑惑,對著梁塵問道。


    梁塵想了一下,接著說道,“我也很好奇,之前來的時候我想了一下,我對他的束縛是幾道相關的真元,前幾道被破,後麵幾道應該會有回應,這一次這麽慢,估計是因為他的真元過於強大,暫時壓製住了我的幾道真元。”


    “什麽?”薑玄有些驚訝的疑惑出聲,臉上除了疑惑之外,還有著一絲高興,“你一個周天道士,居然說他的真元強大,他隻是一個定神境界道士而已啊,連本命物都沒有。”


    梁塵臉色平靜,接著開口道,“雖然我也不想承認,但這是唯一一種可能了。”


    “他背後可是仰仗著物魔,這算什麽......”錢年破冷笑一聲,語氣之中帶著一絲不屑。


    吳霜柳眉倒豎,怒氣騰騰,“你個死混蛋,胡說什麽,之前白師兄也說了,物魔的事情,和雲遮陽沒有什麽關係。”


    陳靈芝也點頭輕聲附和道,“師姐說得不錯,物魔的事情,早就知道是另有其人,並不是人家雲遮陽的錯。”


    一向慫軟於吳霜的錢年破這一次出奇的強硬,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質問道,“你們兩個又不是他的師父首座,這麽護著他幹什麽,再說了,誰知道皇符城裏那件事是不是他的苦肉計!”


    “你!”


    吳霜怒氣湧上心頭,沒想到錢年破這次還挺硬氣,想要開口反駁,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陳靈芝也不知道這麽回答錢年破這句話,隻是低下了頭,並不再說些什麽。


    戒律堂之中陷入一種奇怪的寧靜之中,氣氛中透著一絲尷尬。


    “好了,不用在這件事情上糾結了,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是喜歡鑽牛角尖。”半晌之後,薑玄主動開口,將這份沉默打破,“等到抓住這之後的人,一切就都結束了,真相也會大白的。”


    吳霜點點頭,朝著錢年破惡狠狠地說道,“不錯,師兄說得對,咱們走著瞧!”


    錢年破眉頭輕挑一下,並沒有再說些什麽,陳靈芝隻是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著幾人的樣子,薑玄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接著也不再對他們三個人說些什麽,隻是招手,示意梁塵走近一點。


    梁塵沒有猶豫,當即幾步上前,離幾個首座更近了一些,“天啟城的事情,你帶上幾個道士,帶上雷擊符,去輔助一下方壺山和蓬萊,其他道門有難,我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


    梁塵輕吸一口氣,隻是點點頭,並沒有說些什麽。


    “那雲遮陽的事情呢?怎麽辦?要撤銷對他的追捕嗎?”吳霜眉頭微微皺起,接著問道。


    薑玄隨意擺手道,“這不是單單我們幾個人就可以決定的,不過現在來看,你們也沒有必要擔憂他的安危,他是一個優秀的弟子,也是一個優秀的道士,知道自己保護好自己這個道理。”


    “那我們吵了這麽長時間,結果就這?”錢年破似乎有些不太滿意,不由得抱怨道,語氣也不是特別友好,“這小子,果然是個掃把星……”


    吳霜深吸一口氣,眼神直視向錢年破,帶著一種憤怒的語氣開口道,“你的意思是什麽,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看出來,你今天很欠揍!”


    錢年破眉頭一挑,麵帶不忿,但還是向後縮了縮脖子,不再說些什麽。


    薑玄和陳靈芝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也沒有再說些什麽。


    “好了,就這樣吧,你先退下。”薑玄對著一旁的梁塵這樣說道,同時招招手。


    梁塵並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隻是簡單行禮,也就自行離開。


    ……


    ……


    南驪王朝,一處僻靜的官道上。


    雲遮陽癱坐在地上,看著遠處逐漸升起的朝陽和向著四周開始輻散放射的陽光,感到一陣陣強烈的疲憊,他感到如釋重負,可卻又感到並不真正輕鬆。


    “還是沒有壓住啊,這家夥的真元,還是厲害……”雲遮陽伸手擦幹淨臉上的汗珠,接著緩緩開口,語氣之中有些心有餘悸。


    一旁的孟語狂看雲遮陽正在自言自語,當時立馬幾步上前,開口問道,“唉不是,你怎麽了,剛剛怎麽忽然就坐下了?”


    雲遮陽深深呼出一口氣,接著開口道,“沒什麽,就是真元出了一點問題。”


    “真元?”孟語狂年老的眼珠轉動,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對著雲遮陽問道,“你不會是因為強行衝破束縛,導致真元逆行,要走火入魔了吧?”


    雲遮陽輕笑一聲,接著開口道,“那不會,我的真元還沒有這麽容易躁亂。”


    “那就好……”孟語狂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接著開口道,“我以為你要走火入魔了,把我都給嚇壞了。”


    雲遮陽搖搖頭,接著開口道,“嚇壞你的消息肯定不止這一個。”


    “你這是什麽意思?”孟語狂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有刻意向著雲遮陽走近幾步。


    雲遮陽輕吸一口氣,站起身子,接著開口道,“我突破真元束縛的消息估計已經傳到道門了,天啟城那邊應該會有所防備。”


    “啊?”孟語狂有些吃驚的疑惑一句,接著問道,“你之前不是說,壓製住了那幾道束縛你的真元,所以他們暫時不會知道嗎?”


    “所以我剛才說我的真元出了一些差錯。”雲遮陽實話實說,並沒有接著說些什麽。


    孟語狂眉頭皺起,但是很快又鬆開,“出差錯就出差錯吧,反正都要去天啟城了,也就無所謂了。”


    雲遮陽輕輕點頭,接著沿著官道開始趕路,孟語狂暗自搖了幾下頭,但還是很快跟上。


    “咱們已經走出明珞城的地界了,接下來該怎麽辦?”雲遮陽一邊看著幹淨如洗的天空,一邊對著身旁的孟語狂問道。


    孟語狂麵帶思索地向著遠處綿延不絕的官道看去,花白的胡子隨著微風晃動起來,“我記得,沿著這條官道一直往下,會有一個小鎮,鎮子上有馬車,你有錢,咱們可以雇一輛,去天啟城。”


    “你倒是想得周全,看來進入南驪王朝之前,你沒少了解這裏。”雲遮陽有些吃驚的看了一眼孟語狂,趕路的速度並沒有落下。


    孟語狂瞥了一眼雲遮陽,接著開口道,“要不然呢,天啟城在南驪王朝西麵,你又不能隨便施展法術,就現在這麽走,估計要走上一個多月的時間,聽你所說,現在已經有道士在天啟城聚集,一個多月過去,連屁都剩不下。”


    雲遮陽極為讚同的點點頭,不過很快就麵露疑惑,“不過有兩個事情,我還是不太明白。”


    “這麽簡單的事情,你有什麽好不明白的?”孟語狂有些不解的問道。


    雲遮陽嘿嘿一笑,帶著一些諂媚道,“這不是年輕人嘛,自然需要您這種老前輩的提點。”


    “別,你可別叫我老前輩,我受不起。”孟語狂對雲遮陽這一番討好似乎並不受用,但是很快,他還是麵帶一些笑意對著雲遮陽說一句,“不過,要是你有不懂的地方,自然可以問我。”


    “好。”雲遮陽鄭重點頭,一邊趕路一邊問道,“我第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我出錢。”


    孟語狂奸詐一笑,年邁的臉上透著壞笑,“你不是要偽裝成散修嘛,看你行走做派,也不像以前那麽一板一眼,嚴肅不止了,不過有一點,你還是需要學習的。”


    “哪一點?”


    孟語狂哈哈一笑,斬釘截鐵道,“當然是仗義疏財了。”


    雲遮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心裏並不覺得這一點非學不可,但還是問出自己的第二個問題,“那先不說這個,你之前在杜白山莊裏麵鬼鬼祟祟的,是在幹什麽?”


    孟語狂輕歎一口氣,接著無所謂道,“隻是聽說那杜白有顆厲害丹藥,本來想要給他拿過來的,可是沒有想到發生這種事情,現在去想,也估計是那個老家夥放出來的假消息。”


    雲遮陽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你這麽老了,還叫他老家夥,不過也是,他的確要比你老上不少。”


    “你笑小聲點,別把你自己給笑死了。”孟語狂白了雲遮陽一眼,心想一個好好的道士怎麽成了這麽一個樣子,又轉而想到之前雲遮陽裝瘋賣傻的樣子,好像也不是演出來的,心中當然不免有些發毛,於是也不再說些什麽,隻是低頭趕起了路。


    雲遮陽自然不知道孟語狂心中想的是什麽,他看那家夥忽然不說話了,隻是低頭趕路,以為是自己之前玩笑開得過分,心中不免多了一些抱歉,於是也安靜下來,不再說話,隻是安靜趕路。


    時間隨著路程的前進而不斷流逝,初生的朝陽也在高空之中遊曆到其他位置,成為當之無愧的烈日,無情且平等地向著天地萬物散發著自己的全然熱量。


    官道上的行人和馬車也多了起來,使得空曠和冷寂也瞬間消失不見。


    當然,對於雲遮陽和孟語狂來說,這些官道上的行人隻是過客,就像是一陣吹過的風,而對其他人來說,雲遮陽和孟語狂也是一樣的。


    兩個人又走了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在陽光稍稍黯淡的時候,停了下來。


    “就是那裏吧。”


    雲遮陽指著遠處一個若隱若現的小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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