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煎熬的,更是難受的,沒有人願意等待,可是,生活和經曆會一次次告訴每一個人,等待是不可能結束的,也不可能避免的。


    雲遮陽對此很是同意,他經曆過很多次的等待,也正在等待,此刻他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投射而來的陽光逐漸變得傾頹起來,想著晚上的大會要怎麽進行。


    當然,雲遮陽更加在意的是不安將會在什麽地方展現,趙沾幾個人和他打好主意,要在拿到大會分發的符籙和丹藥之後,就抓緊時間離開,隻是這個目標能不能達成,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對於這個計劃,雲遮陽覺得,實現的可能性比較小,他甚至覺得這個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之前侍者說出那番話之後,他就感受到了躁動的不安,比之前更加濃厚。


    高台的模樣在雲遮陽腦海之中更加的熟悉,他似乎覺得自己就要想到那是什麽了,可是,那終究隻是似乎,並不是真正的想到。


    等待雖然是煎熬的,但卻是可以熬過去的,這是人們抗拒,但卻無法躲避的最大原因,因為可以煎熬過去,所以他長久存在,既沒有伴著時間而滅亡,也沒有因為煎熬而使人滅亡。


    同其他的等待一樣,雲遮陽的等待也終於熬了過去,就像邁過門檻一樣。


    清晨帶來的光芒逐漸退出天地舞台,黃昏的金色光芒逐漸侵蝕而上,將整個天地全部籠罩,然後從窗戶之中投射而來,鋪在雲遮陽的眼前,將他整個人也連帶著覆蓋。


    “這麽快,時間就到了啊,也許,一場好戲就要開始上演了。”雲遮陽從床上翻身而起,來到窗戶旁邊,向下看去。


    不少的散修已經向著神仙堂的位置走去,空氣之中彌漫著沸沸揚揚的吵鬧聲,吵鬧聲之中滲透著快活的氣氛心,向著四麵八方分散,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可是,雲遮陽感覺到的卻並不是安心,他感到一種潛藏於表麵之後的不安和躁動,他相信場下行走的不少散修也是一樣,也能感受到之中埋藏於薄冰之下的洶湧的火。


    但是,他們並沒有選擇,即使有著這樣的感覺,還是要假裝無事,向著神仙堂走去,就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


    “一副平靜的樣子,卻並不安寧。”


    雲遮陽感慨一句,正要將窗戶關上,卻聽見外麵傳來趙沾的聲音。


    “青山兄弟,咱們該出發了。”


    “好嘞,馬上到。”雲遮陽招呼一聲,關上窗戶,拿起桌子上的長刀,佩好在腰間,打開門,走了出去,迎麵就碰到了等候在門口的趙沾等人,他們也和雲遮陽一樣,腰上佩戴上長刀。


    幾個人打過招呼,並沒有過多的在走廊之中停留,而是徑直走出住所,向著神仙堂的方向走去。


    五個人沿著之前的道路,很快就到了神仙堂,這裏的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隻是在高台的位置,仍然被空出一片位置,七八個侍者站在那裏,並沒有什麽人往那裏走。


    廣場上擁擠的散修緩緩向著神仙堂那邊移動,在堂前門口,兩個小廝對著散修客人們點頭哈腰,迎來送往。


    “這麽多人,怕是有著將近千名散修吧,他這神仙堂能塞得下去嗎?”劉海四處看了一下,在嘈雜聲音之中大喊一聲。


    一旁的雲遮陽想著,這個神仙堂和香爐堂外表相似,可能內部結構也是一樣的,於是開口道,“裝得下,他杜白應該有過這方麵的思量。”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裝得下裝不下,那都不是我們的事情,咱們要緊的是挑一個好位置。”趙沾對著雲遮陽幾人提醒道。


    田成一聽此話,立馬自告奮勇道,“我去,我可會挑,給咱們找個好位置!”


    “還是我去吧,你是有些費勁兒。”王山輕笑一聲,說話間已經向著神仙堂的位置擠去。


    田成和其他幾個人哈哈一笑,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擠來擠去,而是找了一個位置,圍著站住。


    “就是那個高台,我和趙大哥都覺得有些問題,你們呢?”雲遮陽朝著高台的位置看了一眼,接著說道,當然,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田成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轉過身,向著高台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道,“沒看出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啊,就是有些突兀罷了,散修集會,又不是什麽道士匯聚,要著高台幹什麽。”


    劉海則是點頭附和道,“我也一樣,除了看上去有些突兀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麽不對勁的樣子。”


    “問題就出在這個突兀上麵。”趙沾四處瞧了一下,壓低嗓音道,“他杜白難道就不知道這個散修大會弄個高台,不合禮數,也很不講究嗎?”


    “之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以為是以後用的,可是就之前那個侍者的樣子,明明就是這幾天有什麽重要的用途。”


    劉海臉色有些凝重,接著說道,“那你的意思是說……”


    “這家夥必然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田成不等劉海說完,搶過話頭,輕聲說了一句,眼神凝重幾分。


    趙沾眉頭微微皺起,雲遮陽也不再說些什麽,劉海和田成則是臉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雲遮陽自然也猜不到眼前這幾個人心中所想如何,但他肯定的是,趙沾他們心中的不安和嚴肅肯定更上一層樓,當然,他也是一樣的。


    四個人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站在一起,目光越過擁擠的人群,看向神仙堂的位置。


    烏泱泱一片晃動的腦袋之中,雲遮陽隻能偶爾看到那幾個點頭哈腰的侍者,其餘什麽也看不到。


    半晌之後,堂前擁擠的人群之中忽然躁動了一陣子,就像是石子落入水中激蕩起一片漣漪一樣,那漣漪搖晃了一陣子,就不再動彈,而是王山有些嘶啞的聲音傳來。


    “快!進來,我給咱們找了幾個好位置!”


    這一聲使得原本嘈雜的人群變得有些安靜下來,大家都在分辨著這是不是自己的朋友完成了肩頭的重擔。


    雲遮陽的一行人就趁著這短暫的安寧,迅速穿過人群,來到了神仙堂門口。


    人群知曉了叫喊者的來源,接著躁動嘈雜起來,不時傳來一陣失望的歎息聲。


    “走,我給咱們在二層找到五個座位,早用我長刀占著,咱們上去坐上就行。”王山看著走近的雲遮陽幾人,率先開口道,說話間已經向著神仙堂之中走去。


    雲遮陽幾人沒有猶豫,也是跨步跟上,堂前的侍者隻是恭敬地迎接,並沒有再說什麽。


    幾步走入堂內,幾人這才將神仙堂真正的內部模樣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不出雲遮陽所料,這神仙堂和香爐堂在內部也是一樣的布置,分作上下兩層,下層和普通的待客之廳沒有什麽區別,兩側擺著桌椅座位,中間空開一條通道,在通道的盡頭,就是主位,這將是杜白今晚所坐的位置。


    上層是一個環形的分布,上麵各種桌椅座位擺放整齊,由木製的欄杆防住邊緣,可以看到下方一層的場景,看上去有一點像一個露台。


    一些侍者在上下兩層的不同位置上站立,等待著宴會的開始,更多的侍者遊走在場間,擺弄著桌子上的各種糕點和水果。


    王山找到的位置處於上層,這裏的視野很好,雲遮陽一行人從樓梯走上來,挨著坐下,幾乎對下層的場景一覽無餘。


    看著底下不斷湧入的散修,又看看四周一眼幾乎望不到邊的座位,雲遮陽頓了一下,喝上一口侍者倒下的熱茶,接著道,“這麽多座位,想來外麵的散修應該都可以裝得下了。”


    一旁的劉海點點頭道,“確實,這麽多的位置,本來外麵看著這神仙堂平平無奇,沒想到裏麵還是內有乾坤。”


    王山沉吟一聲,開口道,“那可不是,我之前也給震驚到了,這杜白,還真的是有些本事。”


    趙沾打量一圈,也接著開口道,“是不錯,可是,這家夥,我現在反而更加擔憂了。”


    田成有些摸不著頭腦,開口問道,“這是為什麽?”


    趙沾輕歎一口氣,接著開口道,“你想想,他宴請這麽多散修,銀子想必沒有少花,當然,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這些銀子算不了什麽,可是,這麽多散修他都要招待,那些符籙和丹藥,他能給得起嗎?”


    田成眉頭微微皺起,看向劉海和王山,後者都是和他一樣的表情。


    雲遮陽頓了一下,接著向趙沾問道,“趙大哥,之前放出消息,杜白說一人發幾張符籙,幾枚丹藥?”


    趙沾思索片刻,接著開口道,“我聽別人說,是五張符籙,三枚丹藥,可是,你也知道,江湖上的傳言往往是誇張化的,所以,應該是,三張符籙,一枚丹藥。”


    雲遮陽接著問道,“會不會比這少?”


    還不等趙沾回答,一旁的劉海率先開口道,“符籙會少,可是丹藥絕對不會少,這兩個東西最起碼一種一份。”


    雲遮陽點點頭,思索片刻,接著道,“在場散修大概近千人,咱們姑且算作九百之數,也就是說,杜白需要符籙至少九百張,丹藥九百枚,這樣才能打發走所有的散修。”


    “可是,他能給得起這些東西嗎?”雲遮陽眼睛眯起,向著趙沾幾人問道,即使他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趙沾輕歎一口氣道,“這神仙堂,應該是最近改成這個樣子的,之前看來的人那麽多,隻是覺得熱鬧,沒想到那麽多的事情,現在看來,咱們怕是難以脫身了。”


    劉海眉頭緊皺,尖瘦的臉上寫滿了從未有過的嚴肅,“那接下來怎麽辦,也不知道這老家夥想幹些什麽,符籙丹藥拿不到也就算了,來這一趟人間不容易,可不能把命給搭進去了。”


    “這老東西,果然沒憋好屁。”田成輕輕捶了一下桌子,杯中的茶水被震動灑出一些。


    王山輕歎一口氣,但是並沒有說些什麽,隻是開口向著趙沾問道,“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趙沾想了一下,目光轉向雲遮陽,“我覺得咱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好,走一步,看一步好,青山兄弟,你怎麽看。”


    雲遮陽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但他還是迅速開口,將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說出,“我也讚同趙大哥的看法,看出這裏不對勁的,肯定不止我們,到時候再看情況怎麽發展,見招拆招。”


    趙沾等人思考片刻,同時點頭,幾個人算是暫時同意了這樣的做法,於是也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四周的散修逐漸多了起來。


    雲遮陽則是四處找尋著孟語狂的蹤跡,事實上,從他宴會一開始,他就在找尋那個年老散修的蹤跡,可是卻並沒有什麽收獲。


    這使得雲遮陽有些疑惑,他正想孟語狂那家夥會不會因為嫌棄這山莊之中變數太多,偷偷溜走了,卻無意間瞥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層的廳中穿過,直上二層,正是孟語狂。


    那孟語狂在二層挑了一個靠前的位置坐下,幾個侍者立馬湧上前去,在他桌子上擺了好一些糕點茶水,然後緩緩離開。


    雲遮陽隔著十幾個桌子看向孟語狂,後者卻做出一副冷淡的樣子,隻是微微點頭,自顧自喝自己的茶水,並不在理會雲遮陽。


    “這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朋友?”坐在雲遮陽旁邊的趙沾開口道,“看上去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雲遮陽嗬嗬一笑道,“看著如此而已,實際上他這個人還不錯。”


    趙沾點點頭,並不再說些什麽,雲遮陽也收起話語,喝下一口茶水。


    小半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神仙堂之內的位置也隨著不斷的人來人往而坐滿了,廣場之中的議論和人山人海移入堂內,四周嘈雜十足,大多數散修的討論點都在符籙和丹藥,以及杜白本人身上。


    雲遮陽一行人隻是安靜坐著,並沒有加入到四周的嘈雜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整個神仙堂之中,也並不是隻有這一處格格不入和安靜。


    這樣的嘈雜持續了半刻鍾左右,最終,在幾個侍者匆忙的腳步聲之中戛然而止。


    都是因為那道緩緩走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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