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並沒有直衝四團黑氣,或者是聖山主峰飛去,而是停在了山脈外圍的一片廣闊空地,這裏視野良好,正好能將整個主峰全部納入眼中。


    直到渡船落地的那一瞬間,雲遮陽才真正感受到中土聖山的高大雄偉,就像天塹一樣,似乎永遠不能跨越。


    可是,在這份震撼之下,雲遮陽的心中,同時還潛藏著另一種情緒,那是他早就見怪不怪的熟悉感。


    也許是此前那一次距離聖山太過遙遠,雲遮陽並沒有再之前感受到任何的熟悉感覺,可是這一次,親自來到聖山周圍的山脈之中,濃鬱的熟悉感就像泛濫的洪水一樣在雲遮陽的腦海之中肆虐,可他隻是麵色平常。


    他知道,這和之前的歲月中,很多次出現的熟悉感一樣,將會在未來的某個日子裏解決,而現在,他所要麵臨的事情,並不在這飄渺無實的感覺之上。


    渡船落下的地方已經有著一艘幾乎相同的渡船,在渡船周圍的地方,站著不少的道士,有一些雲遮陽認識,有些雲遮陽不認識。


    在渡船落地的那一瞬間,陸飄和錢年破幾乎是沒有一顆的停留,就飛到了另一個渡船之上,很快不見了身影。


    雲遮陽並沒有親眼看見另一個渡船上的兩個首座是誰,但是,從劉青山和其他渡船之上的道士攀談之下,打聽出了另外的船上是陳靈芝和吳霜這兩個首座。


    四個首座齊聚在一起,並沒有出來和其他道士一樣閑逛。


    雲遮陽和許清寒走下渡船,坐在一個角落裏,並不說什麽,隻是看著周圍的景色和來來往往的道士們。


    至於阿芒和劉青山,則是在短暫的交談之後,又隱匿於眾多道士之間,不斷和自己的朋友打著招呼。


    這裏的道士,主要以瀛洲湖和昆侖為主,方壺山的道士還沒趕到,需要其他人耐心等待。


    當然,需要等待的不隻是剩餘的道士,還有滿載著傷員的老舊渡船,以及符梁王朝和南驪王朝的對妖士兵。


    道士們或是閑聊,或是走下渡船憂心忡忡地看著中土聖山,或是像雲遮陽和許清寒一樣呆坐著,不知道想些什麽。


    這是每一個道士,在以幾類相同的方法,宣泄心中的緊迫和焦慮。


    最終,在一刻鍾之後,這份緊迫和焦慮,有了一定的緩解,眾多的等待之中,第一個來到的,是瀛洲湖之前那個老舊的渡船。


    老舊渡船緩緩行駛而來,穩穩落在眾人之前,不緊不慢。


    渡船之上走下七八十個道士,步伐緩慢有力,都顯得有些疲倦,他們融入眾多的道士之中,就像水滴進水裏一樣,不見了蹤影,隻是重新響起的討論聲,能夠證明著他們的到來。


    老舊的渡船停留片刻,然後直接飛起,轉了頭,朝著聖山之外飛去,上麵還有幾十個沒有恢複過來的道士,他們要回到道門,接受更加周密的治療。


    “赤龍騎什麽時候到?”


    呆坐觀看景色的許清寒忽然開口,對著雲遮陽問道。


    “不知道,可能馬上就到了吧,不是說我們出發之前,他們就開拔了嗎?”雲遮陽拿起地上的一根細棍子,在空氣中隨手劃了一下。


    “嗯。”


    許清寒點點頭,並沒有接著再說什麽,隻是盯著雲遮陽手中胡亂劃著的棍子,就像在觀摩一個畫師作畫一樣。


    兩個人之間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雲遮陽心中一片寧靜空白,他什麽也不在想,隻是拿著手中的木棍劃來劃去,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目的,隻是隨意揮舞。


    這兩個並排而坐的年輕道士,看起來就像兩個孤僻的小孩,在玩一種奇怪的,不被大家所接納的一種遊戲一樣。


    當然,雲遮陽和許清寒這個在人群中顯眼的遊戲,並沒有真的接續下去,在大概兩個刻鍾之後,隨著地麵一陣微微的震動,所有的道士都為之一靜。


    雲遮陽也自然而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和其他道士一樣站起,看向震動傳來的源頭。


    從中土聖山山脈的更外圍,漫天的煙塵從密林之中成片揚起,簡直就要形成一張幕布,隨著煙塵的不斷擴大和臨近,震動也在劇烈的生長之後,變成一陣衝天的嘈雜。


    將近八千多名士兵驟然出現在道士們前方的大片空地之上,其中,一半是步兵,他們身穿黑色盔甲,腰間係劍,另一半則是騎著火紅色的高頭大馬,渾身上下也盡是紅色的盔甲,如血一般鮮紅,他們也是個個腰間係劍,有的還手提長矛,威風十足。


    雲遮陽知道,紅色盔甲的騎兵就是之前所說的赤龍騎,不過相比士兵,他對那些火紅色的高頭大馬,反而更有興趣。


    那些火紅色馬匹個個健壯十分,比尋常馬匹要大上三四分,毛色純正亮麗,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就是赤龍騎了,怎麽樣,是不是看著就很猛?”


    正在看著眼前赤龍騎的雲遮陽驟然回過頭,發現說話的是劉青山,這個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好友之間抽離出來,來到了這裏。


    不僅如此,阿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同樣來到了這裏,站在許清寒的旁邊。


    “確實看著不凡。”


    雲遮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神卻始終沒有從那些被綁起來的馬身上移開。


    “你說的不凡,是指人,還是馬呢?”


    劉青山淡然一笑,對著雲遮陽說道。


    愣了一下,雲遮陽反應過來是自己的眼神歸於明顯,連忙收回眼神,接著說道,“當然二者都有,隻是對於這種火紅色的馬匹,我倒是多一分好奇。”


    隨著雲遮陽這番疑問走上前來的,不隻是劉青山,連許清寒和阿芒也走了上來,顯然,她們對於這個問題,也是比較好奇。


    “這馬,叫做赤駒,也算馬如其名,是南驪王朝以道門饋贈的靈藥靈草做飼料,經由符籙加持,培育而成,成本巨大。”


    “但是,戰鬥力也是不容小覷的,這也是赤龍騎為什麽強於玄甲軍的一個重要原因。”


    雲遮陽伸手撓撓下巴,然後重新看向那些已經開始搭建兵營的先頭部隊,“看樣子,這個赤駒的速度,應該不是很快吧,這樣子來看,以為能夠日行千裏呢。”


    劉青山直接哈哈一笑,對著雲遮陽說道,“沒想到,你原來也還是不懂馬。”


    阿芒和許清寒表情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劉青山,然後接著看向雲遮陽,最後有落在劉青山身上,似乎想要知道他要怎麽說。


    “怎麽說?”雲遮陽順著劉青山的話風問道,同時眼神也看向劉青山。


    被三個年輕道士盯著的劉青山,顯然有些受用,他醞釀了好一陣子,才如同高人一般開口道,“馬,我自然也是不懂的……”


    此話一出口,阿芒和許清寒當即冷笑一聲,前者直接開口嘲諷道,“既然不知道,你在這裏擺什麽架子啊,還以為你很懂呢?”


    雲遮陽也是稍稍一愣,搖搖頭,並沒有接著再說什麽。


    “我跟你們說,我雖然不懂馬,但我知道,越大的馬,跑得越快,它的蹄子和骨頭,就爛得越快!”


    劉青山並不在意阿芒的出言嘲諷和許清寒的冷笑,正聲回答道。


    “也是,說的算是有些道理。”雲遮陽點點頭,緩緩開口道。


    阿芒也收回嘲諷的臉色,認真的點點頭,許清寒則是依舊一臉平靜,並沒有說什麽其他的話。


    “這兩撥人馬,關係好像不太好啊。”


    雲遮陽看向在廣袤空地上開始搭建軍營的兩撥先頭部隊,發現他們的軍營涇渭分明,中間有著一片明顯的割裂地帶。


    “這當然了,南驪王朝和符梁王朝,可不是像表麵上那樣同心協力。”還不得劉青山開口回答,阿芒率先開口,搶過雲遮陽的疑問,回答道。


    “這還隻是先頭部隊,等到他們的大部隊到了,那才有好看的呢,估計,還沒和凶獸打起來,咱們這裏,就先是劍拔弩張了。”


    阿芒看著兩撥互相視而不見的士兵,沉吟片刻,接著補充道。


    “那他們這樣,道門為什麽還要用他們呢,關鍵時候不會有什麽錯亂嗎?”雲遮陽眉頭皺起,接著問道。


    劉青山隨意擺手道,“那不用去管,管他們有什麽恩怨不和,隻要到了和妖兵衝刺的戰場上,都是一樣的,要麽死,要麽不死,就這兩個結果,沒有其他什麽東西。”


    “嗯。”


    雲遮陽點點頭,雖然他並不覺得在巨大的,相同的敵人和困難之前,人就會放棄相互猜忌。


    隔閡一旦產生,就是至死方休。


    “來了!”


    還沒等到雲遮陽等人將話題朝著其他的方向接續,數道聲音幾乎是在同時出現,將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都吸引而去。


    忙著為即將趕到的大部隊搭建軍營的玄甲軍和赤龍騎全部都停了下來,順著道士們的目光看去。


    巨大的羽月島從天空之中顯露出自己的身形,朝著眾人緩緩降落。


    最後一批道士終於趕到,等待也在這一刻,驟然結束。


    還沒等到雲遮陽回過神來,身旁的劉青山已經閃電一般竄出,口中不斷喊著“瓊兒”這類的話。


    阿芒拉上許清寒,也朝著羽月島跑去,同時對著之前的劉青山怒斥,語速過快,甚至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淡然一笑,雲遮陽也沒有停留,即刻抬步朝著羽月島走去。


    可是,就在他邁出第三步的那一瞬間,雲遮陽忽然感受到一道如刀般銳利的眼神,從他的後背驟然傳來。


    他猛地回頭,卻隻看到眾多道士和忙碌的士兵,並沒有找到那個眼神的來源,好像從未出來過一樣。


    “又是隻有我能感覺到的嗎?”


    雲遮陽停下腳步,感到一陣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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