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這天,寒風凜冽,天空陰沉沉的仿佛一場大雪即將來臨。


    那些之前被縣衙征調去軍營支援的民兵們,終於結束了他們艱苦的任務,紛紛踏上了歸家之路。


    孟卓一路風塵仆仆地回到村裏後,連家門都沒進,就徑直朝著沈漫家走去。


    還未走到門口,他那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沈漫家的小院外。


    聽到腳步聲,正在屋裏忙碌著準備過年事宜的沈漫連忙迎了出來。


    看到孟卓,她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但同時也關切地問道:“王叔,你回來了!咱們村跟你一起去軍營支援的民兵都回來了嗎?可有傷亡?”


    孟卓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逍遙村的民兵運氣很好,而且大家互相照應,都安然無恙,一個不落地平安回來了。


    當初咱們被征調入軍營的時候,共有五萬餘人。如今回來的時候,卻不足兩萬,多半都在前幾次與奇戎人的對戰中戰死了。


    不過大皇子殿下說了,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等他們統計清楚,會讓朝廷給他們家裏發放撫恤金,好像是十兩銀子一個人。”


    沈漫歎息一聲,在這亂世,一條人命就值十兩銀子,果然人命賤如草芥。


    也難怪以前總聽說老人們說起“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


    沉吟了片刻之後,沈漫繼續問道:“那大皇子殿下可有說,等過年之後,是繼續帶兵攻打奇戎,還是就此班師回朝?”


    “暫時還不知道,軍報已經送去上京,還得等皇上的指示。”孟卓答道。


    兩人說話的時候,孟卓的眼神一直往屋子裏張望,似在找什麽東西。


    正當沈漫想問他的時候,蘭香突然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指著孟卓身上那件手肘和腋下都破了的衣裳,對他道:“王大哥,你這身衣裳都破了,趕緊脫下來,我給你補補吧。”


    孟卓見到蘭香,眼睛一亮,隨後撓撓頭,憨厚地笑道:“不必麻煩了,蘭香妹子。這衣服破舊些,才顯得咱上過戰場,光榮著呢。”


    蘭香卻堅持道,“王大哥說的哪裏話,眼瞧著就要過年了,你穿得這麽破破爛爛的,像什麽樣子。”


    沈漫見狀掩嘴輕笑,“王叔,你就聽我娘的吧,她可是一片好心。”


    孟卓這才紅著臉點點頭,將身上的外衣脫下,遞給蘭香。


    沈漫看了看高大壯實的孟卓,又看了看自家娘親,不知為何,竟覺得兩人有種莫名的契合之感。


    這麽多年她一直的蘭香身邊待著,從未見她主動對那個男子示好過,孟卓還是頭一個。


    沈漫心中一動,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若娘親能和孟卓叔叔在一起,倒也是件美事。她深知娘親多年守寡不易,而孟卓看起來忠厚老實,定能好好照顧娘親。


    不過,孟卓曾說過,家仇不報,他這輩子不娶妻。


    想要讓他跟蘭香在一起,還得想法子替他將父輩的仇報了才行。


    這時,蘭香拿著補好的衣服回來,遞向孟卓。


    孟卓接過衣服時不小心碰到了蘭香的手,兩人皆是一愣,臉瞬間紅透。


    沈漫瞧在眼裏,心中暗道這兩人之間果然有戲。


    晚上,母女兩人在房間裏坐著說話,沈漫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蘭香,試探著問道:“娘,您覺得王叔這個人怎麽樣?”


    蘭香微微一怔,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嗔怪道:“漫兒,怎麽突然說起你王叔了?”


    沈漫調皮地眨眨眼,拉著蘭香的手說:“娘,女兒就是覺得王叔人挺好的呀,又善良又憨厚,而且還很敬重您呢。”


    蘭香輕拍一下沈漫的手,“你這孩子,莫要亂打趣。娘今日不過看他衣裳破舊,覺得他可憐罷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漫嘟起嘴,認真說道:“娘,女兒是真心這麽覺得的。王叔他孤身一人,娘也獨自拉扯我長大,若是你們倆能互相扶持,多好呀。隻是王叔曾說過,在他家仇未報之前,不會娶妻……”


    蘭香聞言,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漫兒,感情之事不可強求。即便你王叔日後報了仇,也未必會選擇與我在一起。


    再者,娘這麽多年獨自帶著你,也習慣了。娘覺得現在的日子就挺好,不想再卷入感情的是非之中。”


    沈漫看著蘭香,心中有些難過。她知道娘這些年為了自己吃了很多苦,也一直沒有再考慮過自己的幸福。


    “娘,女兒隻是希望您能過得幸福。如果王叔真的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您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呢?”


    蘭香輕輕撫摸著沈漫的頭發,眼中滿是慈愛。


    “漫兒,娘知道你是為了娘好。但娘的幸福不僅僅在於有一個男人陪伴。娘有你,就已經很滿足了。


    至於你王叔,我們就順其自然吧。如果有緣,或許日後會有結果;如果無緣,也不必強求。”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就到了除夕。村裏處處張燈結彩,彌漫著喜慶的氛圍。


    孟卓這日又來到了沈漫家,手裏提著一些從鎮上買來的年貨。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將年貨遞給蘭香,說道:“蘭香妹子,這是我從鎮上買的一點東西。過年了,給你們添幾個菜。”


    蘭香連忙推辭,孟卓卻堅持要給,沈漫在一旁笑著說道:“娘,王叔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王叔,反正你一個人,不如今日就留在這邊,跟我們一起過年吧!”


    “哎,好咧!”孟卓搓搓手,忙不迭答應下來。


    到了晚上,大家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


    孟卓看著沈漫和蘭香,心中湧起一股溫暖。他想起自己這些年的孤單,如今在這個家裏,卻感受到了久違的家的味道。


    沈漫看著孟卓和蘭香,心中又開始盤算起來。


    她想,如果能找個機會讓孟卓早日報仇,說不定他和娘就有希望在一起了,說不定兩人還能給她生個弟弟或者妹妹。


    等過完年,或許她可以探一探楚知翊的口風,看看他對當年孟家軍之事是如何看待的。


    如果他也覺得孟將軍是被人陷害的話,或許可以請他幫忙,將那幕後之人查出來。


    反正自己已經答應了他,要助他奪嫡,大家如今也算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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