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縣毗連浦郡山林,夏嵐風帶了三萬人,就隱藏在此。


    這片林子,是當地有名的野豬林,裏麵卻沒有野豬,反而有著一隻吊睛猛虎,帶著三隻兩個月的幼崽,突然有一天,自己的領地被兩腳直立行走的怪物侵占。


    他們不僅占了它的地盤,還商量著將它抓起來訓練,以後也是一員猛將。


    它不是真的人,但對方是真的不做人。


    猛虎想過反抗,但沒反抗成功,


    沒有成為猛將,反而成為坐騎。


    實在是丟了虎的臉。


    夏嵐風收服猛虎那天,其餘將領摩拳擦掌,紛紛盯上三隻小老虎,目光灼灼,嚇得三隻小老虎“嗷嗷”直叫喚,揮舞幼嫩前掌,試圖趕走可怕的兩腳怪獸。


    兩腳怪獸沒有走,他們哈哈大笑,越發暢快。


    三隻小老虎一哆嗦,連滾帶爬跑到母親身後,探出一雙雙濕漉漉大眼睛,奶凶奶凶吼叫。


    “嗷~~~”


    “哈哈哈……”


    “主公,這三隻老虎,還請主公賜予屬下。”


    “行,都是自己人,不好厚此薄彼,你們商量下,哪三位做這三頭幼虎主人。”


    “是,主公。”


    一群將領擠在一起,拉前扯右離開。


    商量是不可能商量的,軍中的人,誰拳頭大誰有道理。


    打一架,勝者晉級成為幼虎主人,敗者退去,不得糾纏。


    沒一會,外麵響起叫好聲,繼而傳來拳拳到肉的聲音。


    一個時辰後,夏嵐風營帳中,鑽進來三個鼻青臉腫壯漢,咧開嘴笑,不小心扯動臉上傷口,頓時呲牙咧嘴。


    “主公,我們將幼虎抱下去,不打擾主公。”


    夏嵐風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退下,她手中拿著前方斥候剛剛傳來的情報。


    浦郡和儲鳳郡,還是真正打起了來。


    從小打小鬧,到如今在山通穀大戰一場,雙方傷亡過萬,偃旗息鼓。


    夏嵐風皺眉,要是他們不繼續打,情況對田新郡不利啊。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前一刻打生打死的兩夥人,說不定下一刻會聯起手來,結盟對付她這位異軍突起的後起之秀。


    這種事,不得不防。


    夏嵐風打算親自走一趟。


    當即,命人叫來其他人,言明她有事下山一趟,讓人將打造的籠子抬出來,親自將猛虎關進去。


    “孤有事離開一段時間,少則三五日,多則十日,必定歸來。這段時間,練兵之事,不可懈怠。猛虎按時投喂,萬不可使其狂躁跑下山,壞了夏絡軍大事。孤不在,爾等聽王遂命令行事。”


    王遂,是最早跟著夏嵐風的人之一。


    浦郡和宜蘭縣接壤的地方,名為昔縣。浦郡共有四個縣,皆是大縣,分別為溪寧縣、友井縣、昔縣和沛新縣。


    其中,溪寧縣市順漳州州府所在地,友井縣是浦郡郡府所在地。


    溪寧縣和沛新縣,皆與儲鳳郡接壤。


    第一站,夏嵐風帶著打扮成侍女模樣的張平瑤進入昔縣。


    昔縣市大縣,人口眾多,別看田新郡有五個縣,就人口而言,隻有浦郡兩個縣多。


    街道大而寬敞,角落裏,蹲著不少乞丐。


    這樣的乞丐,夏嵐風在進城時,就在城外發現不少,他們住在簡陋的窩棚中,身體雙眼麻木無神,或缺了胳膊,或缺了一條腿。


    張平瑤不解,小聲詢問道:“主…小姐,按理說旱災已經結束,正是春耕時,他們為什麽不回家。”


    來的路上,大片大片的農田中,有農人辛勤勞作。


    夏嵐風看了她一眼,張平瑤雙眼疑惑,沒有想到深層次的緣由。


    “平瑤,你是地方豪強家族出身,年紀輕,或許不知道原因,但你們這一房,掌管庶務的長輩一定知道,我今天就跟你說說。”


    兩人邊走邊說。


    “每到災時,就是地方豪強大量囤積土地之時,老百姓過不下去,上麵有心還好,上麵若無心,大可不管下麵百姓疾苦,該收稅就收稅,該抓人就抓人。”


    夏嵐風指著角落裏蹲著的乞丐,“他們,就是在旱災時失去土地的百姓,地方豪強隻需要給出去一點銀子,甚至不足市價三分之一,就能使得他們自耕農的身份,轉變為佃戶。”


    “當災情愈加嚴重時,他們就會連佃戶的身份一塊失去,變成流民,變成乞丐。等到時局好轉,他們便是沒有土地沒有房屋的人。上麵若管,自會為他們安排地方,若不管,就會像現在這般。”


    張平瑤翕動,想說不是地方豪強都這樣,雪上加霜。想起張泰和的抱怨,說大房那邊,某月某日收到多少土地,卻入了私庫。


    她是既得利益者一方,說不出否認的話。


    兩人安靜踱步,走走看看。


    走了一裏路左右,張平瑤再次出聲問道:“小姐,他們會什麽都會缺胳膊少腿,是被人打的嗎?”


    夏嵐風搖搖頭,“不一定。”


    張平瑤睜著一雙蠢萌的眼睛,不明所以,“啊?”


    “你聽過饑荒時,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的故事嗎?”


    “聽過。”


    夏嵐風停住腳步,他們倆站的地方,剛好是一座酒樓,一座裝修豪華奢侈的酒樓。


    往來人員,非富即貴。


    沉默往前走了一段路,夏嵐風說道,“無妻無子,又不敢主動去傷人吃人,或者說沒能力去主動傷人吃人的人,還有一種食用方式,那就是吃自己。還有的人會養肉人,為了利益最大化,先從不致命的地方吃起。”


    “啊???”張平瑤瞪圓雙眼,已經不需要夏嵐風過多解釋,她突然就懂了。


    她恨自己,為什麽聽懂了。


    胃裏好一陣翻江倒海鬧騰,張平瑤扶著路邊攤販,幹嘔不止。


    “嘔——”


    攤販嫌棄,出聲趕她,“你這女郎,好沒道理,想吐回家吐去,弄髒我的地方,我饒不了你。”


    見張平瑤不動,攤販從攤子後麵轉出身,選擇直接動手。


    別說他欺負小女郎,他也是要養家糊口之人,有嘔吐物濺到攤子上,他一天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夏嵐風摸出一角碎銀,塞到攤販手中,“小哥,打擾了,我們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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