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長春宮。


    “臣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三月前已被封為淑儀的溫美人笑吟吟地從殿外進來,對著正在繡花樣的顧攸寧行禮如儀。


    “這麽冷的天怎麽過來了?”


    顧攸寧見到來人,放下手裏的繡棚,趕緊遞了一個暖爐過去,眼裏卻滿是擔憂和不讚同。


    “你可別訓我,我又不是那紙糊的,再說,吃了那袁禦醫的藥,我這畏寒的病已經好了不少。”


    見著溫淑儀微嘟著嘴撒嬌,越來越像個孩子,顧攸寧也笑了:“好好,我不說你。”


    “你又在給腹裏的孩子做衣裳?”


    溫淑儀拿過繡棚問道。


    “這是給崢兒做的。”


    顧攸寧搖搖頭。


    “不管是給誰做的,皇上看到,怕是又要嘮叨你勞心勞神了。”


    “主子,曹公公過來了。”


    溫淑儀這裏話音剛落,檀音就引著曹忠進來了。


    “娘娘,這是南邊剛進上的柑橘,皇上嚐了覺得還行,特意讓奴才趕緊著送來給您嚐嚐鮮。”


    曹忠笑眯眯道,但見到幾上的繡棚,這語氣馬上又變得擔憂起來:“誒呦,娘娘,您怎麽又做這費心神的事了,要是讓皇上知道了……”


    “本宮就是閑著拿出來看上一眼,公公別與皇上說。”


    顧攸寧瞪了一眼滿眼促狹的溫美人。


    “娘娘若是閑得悶慌,盡可以讓顧夫人或者沈夫人進宮陪您敘話,就是皇上,隻要您說話……”


    曹忠又嘮叨了好幾句才回去。


    哈哈哈……


    “真是說曹操曹操身邊的太監就到。”


    溫淑儀撫著憑幾大笑起來。


    “玉蓮在沈府可好?”


    顧攸寧任旁邊的人笑夠了,才問道。


    “好得很,差點忘了,我今日就是來告訴你這事的,玉蓮她有了,已經快三個月了。”


    “上回那孩子被壽昌***折騰沒了,這次沈將軍和沈老夫人可是恨不得將人捧在手心裏。”


    溫淑儀道。


    “那真是不錯。”


    顧攸寧也很是為玉蓮高興,當初覆滅崔、鄭兩家勢力,玉蓮沒少在沈煥麵前使力。


    “說起來玉蓮,我聽說你讓皇上將陸筱靈送回了陸家。”


    顧攸寧點頭:“陸家在皇上平梁王和鄭家之亂上出力不少,也算功過相抵。”


    “就怕她不知好歹,對你依舊怨恨,陸侯畢竟還在朝……你別光為著皇上的名聲著想,倒是給自己留下禍根。”


    溫美人不滿地嘟囔一聲。


    “陸侯夫婦都是聰明人,況且如今的朝堂早不複如前。”


    短短一年間掃平兩次叛亂,帝王的威信已達到頂峰。


    陸家若敢動作,正好成為帝王震懾其餘世家的由頭。


    “有的時候我真覺得你身上有股子……”


    溫淑儀本是想說顧攸寧有時氣勢神色似足皇上,但讓她說帝王一聲好那是萬萬不能的。


    “不提這個了,我還有件高興的事同你說,關雎宮那邊今日一大早又鬧起來了。”


    溫淑儀說著便眉飛色舞起來。


    “看來曹禦女有些本事在身上。”


    顧攸寧笑道。


    幾月前,鄭家和崔家同時倒台,後宮這邊處置的妃嬪也不少,不過何知意是寒門出身,其父何侍郎在朝堂上還算盡心,自然不會被廢黜。


    顧攸寧被冊為皇貴妃後接掌後宮大權,以節省後宮支出為由,給妃嬪們重新安排了居處,其中曹禦女就被安排進了關雎宮。


    曹禦女有些聰明勁,大概是看出顧攸寧的意思,使足了勁折騰何知意。


    原本何知意位份在曹禦女之上,曹禦女也不敢太過分,但何知意最喜端著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樣,所以隻能生受了那些磋磨。


    至於帝王,如今滿腹心思都在顧攸寧身上,根本顧不上看後宮其他女人一眼,連何知意的大宮女金珠來長春宮求見,也因“差點”驚了顧攸寧的胎被打了二十大板。


    從那以後,曹禦女鬧起何知意來,更是肆無忌憚。


    “你若是想要快意些,我也可以安排人去做。”


    前世,雖然害她兒子性命的元凶是皇後和貴妃,但何知意冷漠的見死不救也是推手,相對於直接要何知意的命,顧攸寧更想要何知意受這種細水長流式的折磨,但她知道眼前的好友喜歡快意恩仇。


    “不用了,我覺得就這樣看著她人淡如菊地被人磋磨也挺有趣的。”


    溫淑儀搖了搖頭,她這些日子常來往長春宮,與顧攸寧投契,又有蕭雲崢一聲聲溫姨姨叫著,那些戾氣早就散去了。


    “主子,慎婕妤使人過來請示,說是鄭采女現下隻餘一口氣了,想見您一麵。”


    這時,禾兒自殿外進來稟道。


    “不見,告訴慎婕妤,承安宮的事,本宮都交在她手上了。”


    不管鄭采女是真的快不行了,還是慎婕妤想試探自己的意思,顧攸寧都沒心思去見一個歇斯底裏的女人。


    “是。”


    禾兒應聲出去了。


    “有慎婕妤這位滿心仇恨的庶妹在,鄭氏那邊我們隻看著就是,但皇後那邊……不知咱們溫和寬厚的皇後娘娘還能撐多久。”


    “大約是不久了,不過也無妨。”


    顧攸寧無所謂地笑笑,那日晉升宴上,曹忠被支走,是皇後在乾明宮的人手做的手腳。


    蕭珩徹查之後才發現禦前的人竟有不少皇後的親信。


    再後來梁王起事,皇後又想做兩手準備,自然耗盡了帝王心底最後那點夫妻患難情意。


    所以梁王事敗後,蕭珩指使宮人散播消息,讓自己母後相信梁王和崔家之所以事敗是因為皇後的告密,痛失愛子的太後對皇後痛恨之極。


    帝王再以太後病重需中宮親自盡孝為由,將皇後送給太後折騰。


    短短三月下來,皇後就被折騰得不成人樣,當然太後也沒討得多少好。


    不過對顧攸寧來說,前朝已經沒有任何支撐的崔氏姑侄已經不足為慮。


    她需要考慮的是,讓君恩能夠長久下去,長久到她的孩子能夠羽翼豐滿。


    至於感情,若帝王此生不負,那她亦能做到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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