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此言有理。”


    帝王的語氣淡淡的,麵上喜怒不辨,皇後緊了緊手裏的帕子,眸光幽沉得垂下。


    她發現自己犯了個錯,當初皇上讓她禁絕流言的時候,她不該懷著那點嫉妒不平之心暗地放任宮人們繼續四下傳這些流言。


    她太看重帝王的權衡得失,而忘了帝王也是個尋常男子,他不會允許自己看重的女人一直被人詆毀中傷。


    不過經此,皇後也確定了帝王對顧攸寧的不同,她害怕的事恐怕要發生了,帝王對顧攸寧,有超越寵愛之上的心意。


    殿內三人各懷心底地等著曹忠歸來。


    兩刻鍾後,曹忠帶著幾個宮人從殿外走來。


    “奴才已經仔細審問過尚功局的人,昨日那女史死前,與徐司製有過爭執。”


    曹忠站在最前邊稟道。


    “奴婢昨日確實斥責過幾句彩衣,那是因為她玩忽職守,沒有將奴婢交代下的事辦好,奴婢身為司製房掌事,訓誡手下女史也是常事,隻是沒想到彩衣這丫頭性子這樣烈,竟是尋了短見。”


    徐司製雖然麵露惋惜,但眼裏卻沒多少慌張,這宮裏死個宮人,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何況她還是太後的人,皇後定然不敢輕易動她。


    就是不知誰將這事鬧到了皇上和皇後麵前,是不是有人想取代自己的位置。


    “你們幾個將方才同咱家說的話同主子們再稟報一次。”


    曹忠卻是看向後麵那幾個女史和普通宮女。


    “徐司製昨日並不隻是訓斥彩衣幾句,奴婢聽到徐司製屋子裏還有巴掌聲傳出。”


    “昨日彩衣被徐司製帶走後,奴婢們就再也沒瞧見她。”


    “奴婢昨夜好像聽到嗚咽的聲音,像是有人被堵了嘴叫喊不出聲。”


    “彩衣她昨日還說自己有了大造化,來日一定會提攜奴婢,怎麽晚間就會尋了短見。”


    後邊四個宮女都受了杖責,隻能匍匐在地上回話。


    “你們簡直胡說八道。”


    徐司製一雙吊三角眼死死地盯了這幾個宮女幾眼,但宮女們此刻害怕得不行,身子直抖,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皇上,娘娘,這些宮女平日裏大概被奴婢管教責罰過,早就心懷怨恨,曹公公這一動刑,自然尋著奴婢的不是招認。”


    徐司製大喊冤枉。


    “徐司製是說咱家屈打成招?”


    “彩衣那屍體雖然在水裏浸泡了一夜,但臉上的掌痕可還是清晰可見,甚至還破了皮,連膝蓋,身上也有多處傷痕。”


    “徐司製管教宮人的手段,倒是讓咱家歎為觀止。”


    曹忠冷哼道。


    “奴婢昨日是氣急了才責罰得狠些。”


    徐司製沒想到曹忠還注意到了這些,眼底閃過一絲心虛。


    但她身為女官責罰房裏人,就算手段粗暴些,最多也就是被斥責幾句。


    “徐司製恐怕不知,今日招認的可不隻這幾個宮女,難不成司製房所有的女史宮女都與徐司製過不去,對了,尚功局其他四房的人也有不少人見到昨日徐司製怒氣衝衝地將彩衣壓到你的屋子裏。”


    “難不成是這彩衣的大造化礙著徐司製的前途了?”


    被說刑訊逼供,屈打成招,曹忠心底自然不爽。


    這徐司製雖然得太後看重,但左右他今日是看出來了,皇上定然是要給顧婕妤和大皇子做主的。


    “奴婢在宮中多年,又蒙太後的恩做了這司製,豈會將一個小小的女史放在心上,何況彩衣向來愚笨,行事又魯莽,平日裏不知闖了多少禍,司製房有的是比她出色的女史。”


    徐司製在下邊振振有詞,皇後眼前卻是一片黑,真是一個蠢材。


    “這女史既然這麽不中用,那司製房還遣她靜安居送衣裳,是司製房上下沒把顧婕妤和大皇子放在眼裏,隨意敷衍一番?”


    曹忠冷笑道。


    “這……壽昌***前幾日吩咐司製房做幾件式樣繁複的蹙金刺繡披風,這幾日大家都在趕工,隻有這彩衣得空,奴婢這才差遣她過來給顧婕妤送衣裳。”


    徐司製被問得一滯,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壽昌***雖不是太後親生,但深得太後喜愛,後宮各處都要賣她麵子。


    她自以為這理由既充分又合理,殊不知皇後此刻已經氣得不行。


    這徐司製字字句句指著與太後關係密切,是依附於崔家的,可她也是崔家人,就算她們姑侄不合。


    這些話一句句都在加深皇上對她的懷疑。


    她隱隱地覺得,今日的事已經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


    她以為可以利用太後的心病讓顧婕妤母子吃些苦頭甚至被厭棄冷落,但不知是誰壞了自己的好事,畫蛇添足,引來了皇上的疑心,她以為看在陳家的份上,將那事引到陳才人身上皇上就會大事化小,她以為皇上就算看重長春宮,最多不過是問上幾句,讓她嚴辦,卻沒想到皇上這次竟親自出手。


    更讓人心驚的事,她之前的安排竟一件都沒用上。


    從事起到現在,沒有一件事是按著她原先的預料發展。


    “皇上,壽昌被母後慣得有些任性,前些日子還下令杖責了做事一向穩妥的藍司珍,徐司製不敢稍有怠慢也是尋常。”


    但她不能坐以待斃。


    曹忠身上應該並無確鑿證據證明是徐司製害了彩衣,皇上的懷疑她暫時已經無法挽回,但來日方長,隻要皇上忌憚鄭家兵權一日,皇上就會讓她坐穩這個後位。


    “今日的事,確實是臣妾照管後宮不力所致,臣妾近日身子不濟,處理後宮事務確實力有不逮。”


    “顧婕妤如今是除臣妾外,後宮位份最高的女子,近日又為母後的身子康健受了不少委屈,臣妾請旨冊顧婕妤為昭儀,既能彌補顧婕妤的委屈,又有名正言順的身份幫助臣妾協理六宮事務。”


    昭儀,可是九嬪之首,皇後可真舍得。


    顧攸寧垂眸起身,恭謹福身道:“嬪妾無功,不敢忝居昭儀之位,而且嬪妾性子粗笨,又沒有經驗,實在擔不起協理六宮的責任,恐怕要辜負娘娘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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