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俞頭瞪了黎術一眼。


    這小丫頭是真的氣人,教導她以來,他無數次被氣得不想說話。


    如今也是一樣,吊兒郎當的,哪裏有個女孩的樣兒?


    但氣歸氣,若說一點都不吃味兒,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從前是這武莊裏頭最安靜的老頭,沒人願意搭理他,所有人厭惡他,就連他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哪怕偶爾有些孩子靠近,被他指點幾下,但來往也依舊不深。


    直到黎術這丫頭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以為自己不喜歡被人打擾,但如今才發現,倒也不是那樣,從這些孩子身上,他能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


    他從前做的不好,所以也希望這些孩子能比當年厲害。


    所有人裏頭,最讓他驕傲的,的確是這個討人煩的徒弟。


    黎術的狠勁兒沒人能比,但她狠辣卻不衝動,疏離但不冷漠,為人狡猾,卻會收斂自己的情緒,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不知不覺間,應付式的教導也變成了掏心掏肺的指點。


    “我欠項將軍一個大人情,就算他活著,或許也早就忘了,可我卻忘不了。你不是喜歡叫我老俞頭嗎?以後就這麽叫吧,對你師父也尊重些。”老俞頭想了想,繼續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哪裏有如今這樣的本事,若不是當年項將軍閑來無事指點我一些,我就算練一輩子,武功也仍然是下乘的,他教給我的東西,我因機緣巧合,都給了你,或許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老俞頭,你真這樣想的?沒想到你如此豁達呢。”黎術看著他,一點都不客氣。


    “……”老俞頭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都不知道再客氣一會兒的嗎?


    “心裏難受了?”黎術一樂,“逗您玩呢,我這個人雖然趨利避害,但也不是一點情分都不論的,師父就是師父,除非是我自己不要了,否則旁人不能讓我改。”


    “你這就是不講理,自以為是。”老俞頭瞪了她一眼。


    “沒錯。”黎術笑得高興,“活著的師父教我本事,死了的師父當我靠山,我貪心,都要。”


    “……”老俞頭白眼都要翻到了天上去。


    沒大沒小,的確是個討厭鬼。


    可就是這麽個討厭鬼,偏偏能讓他覺得心裏高興。


    其他人見二人毫無嫌隙的樣子,也都鬆口氣,跟著傻樂,但沒樂一會兒,就被老俞頭踹出去練武去了。


    沒過多久,趙謙的狗腿子們也都回到了軍中,將宋老將軍的命令傳回。


    趙謙一聽,氣得臉色都變了。


    當即便要去拜見宋老將軍,隻可惜又和之前很多次一樣,吃了閉門羹。


    “主子,淩昌公也太不給您幾分薄麵了,您來了軍營還這麽久,你們見麵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他是不是瞧不起您啊?!”狗腿子在旁邊攛掇著。


    趙謙哼了一聲:“他們這些老東西,一個個自詡懂得多,一向是目中無人的!讓一個野丫頭做軍司監督曾閑儒他們,這顯然是在故意打我的臉,在罵我呢!”


    “那咱們就這麽讓那姑娘騎在曾公子頭上了?”狗腿子又問。


    趙謙心裏覺得憋屈,可他也是沒什麽法子。


    這邊關的將士多都是淩昌公一手栽培起來的,他到來之後,幾次三番也想管事兒,可總被拒絕!


    他們總說打仗不容易,可有什麽不容易的?


    這麽多的士兵,就算是用命去填,也能給關外豎起一道肉牆了,他是不理解,怎麽就能打這麽多年!


    “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你查明白了沒有?”趙謙煩躁地問道。


    此刻,下屬麵上有些心虛,遲疑了片刻,這才說道:“主子,您是見過這個黎術的……”


    “???”趙謙有些詫異,“她是個美人?”


    “這……倒不是在那種地方見的,是這姑娘,之前來過軍營,就是……就是您在榮將軍的營帳裏頭見到的那個采藥女……”下屬小心翼翼地說道。


    剛見到黎術的時候,這人還沒認出來。


    回軍營的路上,才突然回想起是在哪裏瞧過了!


    趙謙一聽,整個人都要炸了,他憤怒至極:“那個采藥女!?一個采藥女,卻敢去做軍司,她憑什麽?!”


    “主子,屬下查了,她壓根就不是真正的采藥女,隻是騙……騙您的,她是個孤女,家裏頭父母都沒了,還有一個毀了容的殘疾弟弟,但也不來往,她如今住在舅家,她舅舅就在軍中,在程大夫的營帳中做事……”


    “此女不知是靠著什麽,得到了程大夫和榮將軍的青睞,如今竟還有宋老將軍為她說話……還說她是項將軍的徒弟,可從前壓根就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的……”


    趙謙聽著,也是越想越氣。


    在他眼皮子底下騙他啊!


    他還賞了五十兩銀子!


    “我記得當時她獻了一根人參吧?”趙謙咬牙切齒地問。


    “是,這東西還沒用,隨意收起來了……屬下這就去找出來?”下屬連忙道。


    趙謙煩得厲害,也沒攔著。


    沒一會兒,東西就被找出來了,外頭包裝的錦盒都沒變,隻是將這盒子一打開,下屬手一抖,“主子,這不是人參?!”


    趙謙看了過去,一眼就看出來,這東西和他之前瞧過的人參不一樣。


    他這出身,見過的人參多得是,他還是能分辨出,什麽是人參,什麽是商陸的!


    可他記得自己當時明明親自瞧了這人參的成色,那女子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將錦盒交給他身邊人的,所以應該是沒錯的啊?


    “沒想到我手底下還有手腳不幹淨的人!連我的東西都敢換,找死!”趙謙怒了,“去查!”


    東西到手的時候肯定是沒錯的,那就是有人見他不用此物,便偷摸摸地調換了。


    一根人參而已,雖不要緊,可今日敢偷人參,來日便敢來偷他的命!


    下屬連忙出去,準備召集下人問個明白,一抬腳,趙謙又道:“派人給曾閑儒傳個話,讓他給這女子一個下馬威,不過是個女人,對付的法子多得是,想要來打我的臉,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女人家,膽小怯弱,見了那些馬賊,隻怕都腳軟的走不動路,能辦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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