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天空烏雲密布,恰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象。在禁宮之中,各路巡邏侍衛,來來往往,嚴陣以待。郕王一夜未合眼,雖說當下一切事由皆由自己和普安王做定奪,但僅限於軍國重事,一般的瑣事還是交由中書省和樞密院完成。之所以一夜未合眼,全因蒙麵人前往執行任務,但到現在仍渺無音信,自己又無法脫身,隻能默默等待。


    此時寒霜鬼刃穿過了整個杭州城,在空中遺留下一道長長的軌跡,不偏不倚落到皇宮之中。郕王已然察覺,單手高舉,一把將空中疾馳的寒霜鬼刃握在手中。看著手中鬼刃,郕王不禁心中一緊,寒霜鬼刃不召而歸,恐生變故,想必蒙麵人已然失手,否則,此刻鬼刃不會無故而返。


    想到此處,郕王第一次覺得後背發涼,惴惴不安,倘若此事當真,則自己的事恐怕也將敗露,眼下繼續留在宮中,一旦皇帝歸來,自己則死無葬身之地。


    郕王深吸一口氣,雙目緊閉,暗自思忖,郕王清楚的知道,無論如何自己不能亂了陣腳,眼下要先穩住局勢,不動聲色,先行離宮,給自己留條後路,再做打算。思來想去,隻好先去找湯思退,隻有中書省首肯,自己才有理由離開,隻是大權可能要旁落普安王。


    雖說湯思退並非郕王心腹,但身居高位,平日裏自己也沒少給湯思退好處,且眼下可能敗露的事,無人知曉,以自己的威望,湯思退沒理由拒絕,若再給予一個湯思退無法拒絕的好處,自己便能順利離宮。


    在宮內巡視侍衛察覺之前,郕王趕忙收起鬼刃,快步趕到中書省。


    臨近門前,郕王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思緒,裝出一副深沉憂慮的模樣,邁步入內。


    湯思退見到郕王,趕忙停下手中的筆,上前跪迎:“王爺!不知王爺駕到,還請恕罪。”


    “免禮。”郕王緩步入內,坐到一側,手撫著額頭。


    湯思退見到此狀,心中滿心疑慮,郕王為何無故來找自己,本已安排好各方事宜,郕王應在紫宸殿理政,怎會來中書省,且愁容滿麵。諸多疑問一時湧上心頭。但湯思退為官多年,這種心照不宣的事情,他也能看出點端倪,郕王定是有事相求,且為私事,否則就應該讓自己去紫宸殿,而非親自來中書省。


    湯思退故作鎮定,上前作揖問道:“王爺是有何事憂慮?不知臣可否為王爺分憂?”


    郕王也故作憂愁,麵露難色道:“相國有所不知,今日清晨,王府家丁來報,家母病重,或在旦夕之間,但眼下局勢動蕩,聖上失蹤,本王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湯思退雖算不上精明,但非常時期,神經也是高度緊繃,郕王之言,在湯思退看來,真假參半,郕王此言,恐怕另有隱情。但郕王的眼下意圖,顯然是要借故離宮,安排兩位王爺居住宮中,本就是湯思退的主意,也隻有自己“出爾反爾”,郕王才能離宮。


    湯思退思忖一二,也不敢得罪郕王,隻好立在一旁,拱手道:“王爺仁孝,太夫人病重,王爺還是應當回府探望。但眼下局勢動蕩,不如將太夫人請到宮中,由太醫照料,興許更為妥當。”湯思退也是老謀深算,不輕易著了郕王的道,如此說,既可讓郕王留在宮中,也解了其難處,湯思退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就在湯思退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的話滴水不漏之際,郕王微微抬頭,麵露凶光,盯著湯思退良久。過了好一陣,郕王才再眉宇舒展說道:“相國言之有理,但家母病重,不宜妄動,本王知道此事相國也不能擅自作主,若是當年秦相在時,興許能指點本王一二。”


    湯思退聞言為之一怔,郕王此時搬出秦檜和自己對比,讓湯思退又喜又驚,喜的是郕王所言,若自己順從,興許能如秦檜一般,軍政大權一把抓,但若不從命,那恐怕連相國都做不下去了。


    湯思退咽了咽口水,接著說道:“王爺,既然如此,臣建議王爺還是早日回府盡孝,眼下局勢已然控製,雖不能說萬無一失,但也是有條不紊,內政外交,臣與樞密院皆可妥善處置,若有危急要事,王府距離不遠,快馬片刻便至,王爺不必多慮,太夫人病情要緊。”


    聽到湯思退之言,郕王也稍顯輕鬆,嘴角微揚說道:“即便如此,陛下一日不歸,本王豈敢離開,自古忠孝難兩全,但願家母可平安度過難關吧……”說到此處,郕王眼眶濕潤,捶胸頓足,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


    湯思退心如明鏡,此刻他愈發清醒,這是郕王要自己立投名狀,也是自己入郕王一黨最好的時刻。隻不過這也是一把雙刃劍,屆時一旦有變,自己擅作主張,讓郕王離宮,罪責難逃,倘若自己順著郕王意思,讓其留下,那將來不僅做不了尚書左仆射兼樞密使,還會反遭清算,仕途盡毀,湯思退眼下真是騎虎難下,索性孤注一擲,賭一把,再次進言道:“王爺……我朝以孝治天下,如今太夫人有恙,王爺身為人子,必當堂前盡孝,方能彰顯我朝聖明,此非王爺一人之事,更是關乎國家尊嚴,立國之本,王爺莫再推辭,一切後果,由臣一力承擔……”湯思退跪倒在郕王麵前,言辭懇切,但心中卻也無可奈何。


    “相國大人請起,相國忠肝義膽,深明大義,本王佩服,既然如此,本王先行離宮,待服侍完家母,本王即刻返宮。”郕王紅著眼眶,攙扶起湯思退,接著說道:“相國大人此次事件處理得當,比昔日秦相有過之而無不及,日後還仰仗相國多多操勞。”


    湯思退聞言,心中竊喜,自己這回算是賭對了,一旦郕王事成,自己就可將軍政大權集於一身,這是他夢寐以求之事。


    湯思退趕忙作揖:“謝王爺,王爺慢走。”


    見成為離開,湯思退也算是長舒了一口氣,若是以前湯思退和郕王還貌合神離,那眼下,自己交了投名狀,二人實則已是在一條船上,不管郕王究竟是何目的,至少郕王欠了湯思退一個人情。


    望著郕王離開的背影,湯思退心中一陣不安,但為了自己將來的錦繡前程,也隻好硬著頭皮,長歎一聲,帶著公文,走向紫宸殿。


    郕王離開皇宮後,並未回府,而是騎上快馬,一路奔向城外。


    片刻後,郕王便來到了早已被焚毀的城郊別苑。郕王踏入廢墟,在一堆瓦礫之中,翻開其中一塊已被燒焦的木板,一道幽暗的地道赫然出現在眼前。郕王環顧四周,確認四下無人後,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火把,將其點,鑽入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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